冒顿冷哼了一声,“你对阿蒂究竟有何不满?”
额果德道,“阿蒂阏氏人生的美,又是须卜家地女儿。按说做这个大阏氏也是绝对配地上。只是她太不安分,入王帐这一年来,总是试图劝谏匈奴大事,又对汉人颇有好感,我额果德自然看不过。。。”
“哦?”冒顿扯唇冷冷笑了一下。“你莫非是以为,本单於是任女子摆布的人?”
额果德大惊,拜伏道,“臣不敢。”
“本单於用人,看的不是男女,亦不是年纪资历,阿蒂年虽幼,很多见解却人启思与众不同。当然也有一些太孩子气理想,但是十中能用一二,对我匈奴,亦是好事。她从”
“可是?”额果德仍旧想要辩驳。
“那么,你的部落没有用双辕车?”
额果德顿时语塞,双辕车比单辕便利不少,将部落搬迁时的青壮劳动力从驾车中解放出来,单以次点,阿蒂阏氏便对匈奴有大功业,纵然他对蒂蜜罗娜极不满。这一点上也不能否热。
“对了,”冒顿若有所思问道,“另一个落水地是什么人?”
“不知道。”额果德摇摇头道,“是一个很年少地孩子。看起来不过十多岁,但是生的很漂亮。阏氏落水后,我们也忙想救援,但匈奴人生於草原,善於奔马却拙於水性,都一筹莫展。只怕,只怕阿蒂阏氏……”
他脸色惨然,长安秋冬之际。刚刚下了半个月地雨,渭水河水线高涨,蒂蜜罗娜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只怕凶多吉少。
“不会。”冒顿摇头道,“阿蒂的水性很好。”
渠曾经说过,左谷蠡王部落有湖。阿蒂从小在其中玩耍。水性精熟。渭水河虽大,但也难不倒阿蒂。
“单於。”从人犹豫问道,“咱们本定好了明日便返回匈奴,如今阿蒂阏氏却出事,您看,这怎么办是好?”
“怎么办?”冒顿讥诮笑道,“走了一趟长安,却将自个儿的阏氏丢了。这算什么事儿?咱们沿着渭水河岸悄悄的寻找,注意,莫要让汉人发现了行踪,虽然咱们不惧,但毕竟这是汉人地地盘,纵然是勇猛的孤狼,只会叼了一只羊跑开,而不是愚蠢的滞留羊群。”
今夜,渭水河岸最灯火通明的地方,便是张嫣落水之初所待的食肆。
北军重重护卫下,刘盈铁青着面庞坐在其内。
“当时与娘娘同行的太学生都问过了,”韩长骝小心翼翼的禀道,“因前面有一个女子落水,大家都在看热闹的时候,没有人看清皇后是怎么落水的。陛下要是不放心,不妨命廷尉宣义来主审此事。”
“不成。”刘盈摇摇头,重重的捶在食肆栏杆之上,懊恼道,“阿嫣私自出宫之事不能公之与众,朕连母后那儿都没有敢说起。若是由廷尉介入,纵然阿嫣最后能平安归来,只怕也要被廷臣参失德之罪。”
他恼道,“护卫皇后地侍卫都是死人么?竟然眼睁睁看着皇后落水而不能救?”
“骑郎尹勤还在外头跪着呢。”韩长骝道,“事发之后他便跳水救人。只是他在陆上虽武功伶俐,却不精於水性,险些连自己都淹死。大队人马赶到渭水河后,他才从河中起来。”
“就让他在外头跪着吧。”刘盈冷笑道,“什么时候皇后无事归来,什么时候让他起来,若是”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若是阿嫣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他极目望去,窗外是沉沉的夜。渭水河波光粼粼,宽广绵长。阿嫣年纪那么小,看上去亦柔弱,落水了这么些个时辰,她是否安好?
“陛下。”中尉戚鳃从士兵手中接过一样东西,不敢延误,进来跪拜道,“这是北军从渭水河下游打捞起来的。陛下是否要过目?”
韩长骝走下去,将校尉双手举起的东西接过,并转交给刘盈。
那是,一块撕裂地衣幅。
虽经了流水冲洗,却仍可辨乃是上好的齐鲁冰纨,上绣暗色藤蔓,绣工精致,乃是未央宫织室所出。
刘盈望着这幅裂帛,只听得自己心咯噔一下。阿嫣出宫之时的模样顿时便仿佛出现在眼前,她扮作小小少年,伶俐清爽而语笑春山。
阿嫣,她还好么?
在面对可能失去张嫣的时候,刘盈骇然发现自己居然心痛如斯,焦急欲焚。
他其实,很喜欢看阿嫣微笑的模样,淡淡飞扬的唇角,以及双颊若隐若现的酒窝;他其实,很喜欢听她唤自己持已,声音软软的,带着一种特有地娇憨与清甜。寒冷冬夜里,阿嫣会在椒房殿煮茶,然后将沸腾的水倾入洁白的陶杯之中,溅起碧绿的茶汤。
原来不知不觉间,阿嫣的模样,已经在他的心底嵌上深深地痕迹。而他,好像也已经习惯了,至始至终,有一个人,在椒房殿点一盏灯,等他回家。
刘盈打了一个寒颤,问自己,到底阿嫣对自己,是在什么意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