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荼蘼提醒道,“今个儿是初九。”本不是陛下来椒房殿地日子。
张嫣温柔坚持道,“去罢。”
他会来地。
皇帝冠后,拜兄弟及赞者,受礼者答拜。之后发布的第一条诏书,便是除挟书律。
回到宣室殿后,刘盈命请奉常孙叔通,提及草创太学之事。
孙叔通愕然,看着面前这位皇帝学生,刘盈刚刚加过元服,比从前更加地英武成熟而勃发,此后,便算是一个真正的成人,统治整个天下,而他似乎雄心勃勃,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
孙叔通本是儒家弟子,儒家先贤孔子,周游列国,后兴教育,有七十二弟子,三千门徒,一直为儒生敬仰。若以朝廷的名义兴办太学,无论是对汉,还是对他孙叔通而言,都是一件大功德。
一时间,年渐老朽的孙叔通亦很是兴奋,只是兴办太学其中细节颇多,於是揖手问道。“不知陛下心中所想。哪些人才能当的起这太学博士之位,延请入太学授课呢?”
“这,”刘盈沉思片刻,叹道,“挟书律行了这么多年。民间纵有贤才,亦声名不显。还需奉常细细寻访,朕的意思是。宁缺勿滥。亦勿究於学派之分野,似当年齐国临淄稷下之制,百家争鸣,亦是乐事。”
孙叔通听的有些失望,先帝与刘盈治国,俱尊崇清静无为,更加偏爱黄老。而儒学不过是众多学派中地一支。而认真说起来,刘盈自小受教於他,勉强亦算是儒家弟子。若是能因此亲儒。在太学中尊崇儒学,则儒学在大汉大行其道,指日可待。
只是,他叹了口气,来日方长,倒也不急。
这一日刘盈干劲颇足,连连召见群臣。直到日色西斜,暮色笼罩大地,长骝提醒了几次。才放下手中章奏。揉揉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都酉半了。”长骝道。“适才奴婢已见了椒房殿那位木樨女官来宣室之前望了一回。只是不曾上来问话。”
刘盈失笑,道,“既如此,咱们这便去椒房殿吧。”
踏入椒房地时候,张嫣在诵读经卷,并未出来迎接。他循声走入内殿,见张嫣正捧着一卷竹卷卒读,“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也。”抬头望着他,唤道,“持已。”嘴角眉梢,俱是含笑。
刘盈微微有些尴尬,问道,“在看《道德经》啊?”
“嗯。”张嫣点点头,抛下手中书卷起身,在他面前束手而立,“原来也没觉得有多好,今天再读,却是别有一番滋味,觉得真是有道理。”
他板脸训道,“你今日实在是胡闹过了头。”
“唔,阿嫣知错了,不敢再有下次。”也不会再有下次,除非你再加一次冠。“不然,陛下,阿嫣请你喝酒赔罪。”
“什么呢?”刘盈失笑,“宫中什么好酒没有,需要你请来赔罪。”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张嫣摇摇手道,“最近长安流行一种新式酿酒法子,酿出来的酒特别的香醇。我还是在家的时候与偃儿试着酿的,如今满了三个月,取出来,阿爹喝了都赞平生仅见。”
“哦?”刘盈素知宣平侯张敖擅酒,听闻如此,倒来了兴趣,道,“既如此,朕便嚐嚐。”
春日宜以膳食养肝,辛、甘之品可散发为阳以助春阳。又兼刘盈刚刚结束斋戒,最近又辛劳,椒房殿晚膳备地便是芹菜红枣,猪肝莲子羹,以及枸杞蒸蛋,俱清新爽口。
刘盈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心意,饮了一口酒,咋舌赞道,“这酒比平常清酒见烈的多。”
这是自然。张嫣在心里忖道,汉时地酒不过是自然发酵所得,她所酿的酒却经过蒸馏,怎可同日而语。
“但却有微凉如冰雪之甘醇口感,又别有一股梅花的清冽在其中,仿佛便有了筋骨。”刘盈奇道,“阿嫣,你是怎么酿的?”
“说出来便没有什么意思了。”张嫣笑盈盈道,“不过是以冬日雪化之水煮沸入酿,埋在夏馨院院子里老梅花树下,於是亦浸染梅花香。”
大凡男子,便多少有一些爱好杯中之物,刘盈亦不例外。梅酒味清冽,他嚐了一口便极爱,却见张嫣只喝了一杯便停了不再饮,不由奇道,“你自己不喝么?”
她双颊略沾了点点红,含笑摇头,“陛下知道的,我酒量不好,再喝就醉了。”很多年前,在函里那座院宅中,那个六岁的女孩不过嚐了一碗清酒,便醉的东倒西歪,睡了一个下午,才能起身。
二人对视一眼,俱想起当时往事。便都笑了。
梅酒入口甘醇,后劲却远胜於常酒,又加上张嫣在一边殷勤劝酒,待到刘盈察觉自己神智昏沉欲睡,已经是喝了一坛进去了。
“陛下。”长骝吃了一惊,连忙去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