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四 良人
张嫣一笑,借着他的势头起身,拉着他的袖子,道,“嗯,天不早了。陛下晚上想吃什么?我叫岑娘去做。”习惯性的磨蹭了两下,像是阳光下惬意邀主人疼宠的小猫。
刘盈看着她明媚灿烂的笑靥,忽然就有些很不忍心。勉强拒绝道,“不了……朕先前应了别人”见了她面上一愣后的受伤神色,忍不住便开口抚慰道,“过上几日,朕再来陪你,好不好?”
这一回,她的受伤,是真的。
也许,刘盈碍於二人间的复杂辈分以及她的待年名义,并不常留宿椒房殿,但是每次到她这儿来,却是一定会陪她用过晚膳的。
她爱刘盈,但是此时,却也做不到拉下脸面去求他留下。於是沉默着目送他出殿。
刘盈对她,是有感情的。她一直知道并敢於肯定。也许那感情徘徊於亲情与爱情之间无法界定,但因为时间长度的渊源及无法抹去的愧疚,定深厚於他与后宫妃嫔的感情。
出於什么原因,他会选择伤害她呢?
如果
是历史上任何一个别的皇帝,她会想,是因为她这些日子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伸出枝叶展露才华,微妙的伤害到他的自信自尊,并让他本能的觉得威胁。但因为他是刘盈。於是她本能的pass掉了这个选择。毫不顾惜冲疑。
那么,是因为她对他的感情已经藏不住,太过於明显。让他察觉了,於是选择疏远么?
张嫣心中一跳,面色数变,终於颓然坐下。
她知道他们的情路坎坷,只能徐徐图之。陪在他身边。用春风化雨地方式,润物细无声的渗入他的生活,隐藏,发酵。直到有一天,当这种感情累积到了一定程度,他身边的每个角落,都将有她留下的影子,每一寸呼吸。一个念头,都有她地想念旋转。最终爆发出来,用他无法拒绝的爱情。
张嫣,你是这些日子陪伴在他身边,得偿所愿,还是因了彼此亲密无间太过幸福,而冲昏了头脑,得意忘形?
第二日醒来,荼蘼吓了一跳,“娘娘。你昨夜没睡好么?”
她在铜镜中看到眼圈下的青黑,苦笑了一阵子,吩咐道,“多抆点粉。等会要到长乐宫拜见太后。可别让她看出不好来。”
“沈女史,”她回过头来,唤沈冬寿,冲疑了一下,终究还是问道,“陛下昨夜离开椒房后,去了哪一位娘娘那儿?”
这是张嫣入宫以来,第一次问及皇帝在后宫的踪迹。
冬寿眸光奇异的眨了一下。恭声道,“陛下昨夜歇在赵良人处。”又是赵良人?
张嫣想起入主椒房殿后第二日,后宫嫔妃过来参拜她这个中宫皇后。见过赵颉,姿容艳丽顾盼。
之后,她将心除了放在皇帝舅舅身上,剩下的全都在想如何襄助他治理好大汉江山。於后宫之中花费的精力实在不多。
她曾经说过。不要去嫉妒他此时身边已有的女子。但道理永远只是冰冷地道理。她却永远管不住自己的心。
没有一个女子,能够不去嫉妒那个和她爱的男人在一起的女子。尤其,是他离开自己这儿后转而投奔的怀抱。
“赵颉。”张嫣念着她的名字挑眉,吩咐荼蘼道,“将早晨岑娘做的羊肉羹并梅花糕,嗯,再从库房中取一对如意珐琅簪,遣人往清凉殿赐给赵良人。”
“娘娘,”荼蘼皱眉,忍不住道,“你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就不错了。何必还要赏赐於她?”
“不要瞎说。”张嫣笑眯眯道,“赵良人又没犯什么错,我怎么好对她处罚?”
“按我的意思去做吧。”她抿了口胭脂,温柔而又坚定的道。
自己这个主子,年纪不大,主意却是不小。一旦她用这种口气与自己说话,那便是表示,自己再也没有反对的余地了。荼蘼叹了一声,退下去准备。
“哟,你真地恼了?”皇后御辇经过两宫间的复道之上时,张嫣回头,看见荼蘼板着的脸色,笑问道。
“不是你说,”她的神色明朗,面上笑吟吟地,仿佛心中全无阴霾,“纵然不会是这个,也会有那个,陛下不可能一直守在椒房殿的么?又何必这样?”
“可是娘娘从小到大,何曾受过半点委屈?”荼蘼忍着泪道,“嫁到这未央宫中,不过两三个月,便受了两三回。娘娘日日里为陛下谋划忙里忙外,陛下还要给娘娘委屈受……”
她扑哧一声笑了,眉眼弯弯,“你不是说陛下他是好人么?”从他是太子的时候,便一直一直这么说。
“陛下他是好人,”荼蘼想了想,道,“可是,他对娘娘不够好。”
“傻荼蘼。”张嫣终於叹息,怜惜的看着她,“你放心,没有人能让我平白受委屈。我欠了人的,我会还给人家。但同理,别人欠了我的,我也一定会讨回来。”
她在长信殿前下辇,忽然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