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怔了一怔。
一行人送了友人折回,瞧见了乞儿,女眷的心思软,求了一句情,於是白衣公子无可无不可的掏出数文钱,嘱小厮送去。小厮应了,趾高气昂的过去,将钱丢到小乞儿面前,说了些什么话。那乞儿却一动不动,莫说感恩神色,连看他一眼都不肯,气的小厮七窍生烟。
张嫣扑哧一声,躲在帘后笑了。
“公子,”青松在车外禀道,“拾掇好了,可以启程了。”
“好。”刘盈应了,吩咐车夫赶车。却听见张嫣忽然道了一声,“等我一会。”
“舅舅,咱们还有吃的么?”她问,也不用刘盈答话,径自将车中案上一堆果品兜了,跳下车,跑到乞儿面前,想了想,又折下一枝清翠沾染露水的柳枝。
“嗳,”乞儿听见有人唤他。
他一动不动,径直想要这么躺着直到死掉,也不愿在这没有亲人的世上多留一天。但一抹清翠探到他额前,他感触到柳枝亲柔的叶儿划过额头,尚润着丝丝水气。
有没有完啊?他忍了一会儿,到底忍耐不住,回头怒目相视,却看见一张雪娃娃一般的脸。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到这儿送人的人都会折一枝柳枝送人?”雪娃娃问他。
不知道,他微微摇头。
“因为啊,”雪娃娃笑眯眯的道,左耳上一粒鲜红的胭脂痣,是将坠未坠的一滴血的潋灩,“柳字谐着一个留音,他们想要告诉自己送的人,这个世上有人在挽留着他。”
“哪,”她将柳枝递到自己面前,“送给你。”
“我这儿有梨儿,橘儿,汤饼,并糖炒栗子,都拿给你了,”张嫣一股脑将怀中果品吃食全都堆在乞儿面前,歉然道,“我知道饿久的人最好的是饮碗稀粥,不过旅途中做不了粥,你将就一下,要慢慢的吃,不要一下吃急了,反而会坏事。”
“啊,我舅舅在叫我了,我先走了哦。”她急急的站起来,拍了拍衣襟上的食物碎屑,掉头跑回,没有看见身后乞儿沉沉的目光。
这个雪娃娃,很像他放在心里的那个女孩,一样的年幼稚嫩,一样的剔透如雪,一样的心思纯善,不一样的只有遇见她们的自己。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
遇见他的女孩的时候,他虽生活贫困,却还抱有希望;而如今,他却已一无所有,连活着都觉疲累。
只余颊边一抹青翠,是杨柳枝梢头嫣然的绿。
“张娘子心思倒好,”青松倚在车旁,漠然看着远处情景,只眼中藏着一抹慨然,突如其来与张嫣道,“只是这天底下有这么多可怜人,哪里都救的过来?”
张嫣怔了一怔,回头笑道,“可是我这个时侯就看到他一个啊。”
若连举手之劳都不肯,又谈什么兼济天下?
青松翻身上马,回头再望了一眼桥下柳树边的乞儿,他色泽黯淡,但身边插着一枝柳枝,却鲜亮的像是绵延不绝的希望。
青松神情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