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刻什么呐?」她有些好奇的往席桐手里瞧了瞧。
「龙。」席桐举起来给她看,说到下面的话时,眉目便不自觉柔和许多,「刻一对儿,回头成亲了,就摆在屋里。」
展鴒失笑,「成。你如今是越发能干了,竟连龙都刻的出来。」
两人说笑一回,展鴒忽然来了兴致,用力拍拍自己面前的空地,「来来来,我给你弄弄头发,换上才买的簪子。」
席桐难免有点踟躇。
做饭他自然是甘拜下风的,可这论起手巧……天晓得直到今天爲止,展鴒可就只会两个发型,还是李慧豁出去老命才教会的,这会儿又要给自己弄头发?
然而到底是不忍心打击未婚妻的积极性,席桐老老实实挪到她面前,心道罢了,反正自己剃光头的时候她也不是没见过,这些头发且给她耍吧。
展鴒果然开始活动手脚,兴致勃勃的拆了他的头发。
席桐的发质很好,黑且亮,莹莹泛着光,每一根都饱含水分。以前短头发的时候看不大出来,如今留长了,竟叫人爱不释手。
也不必用梳子,展鴒用手指一勾,那黑发便乖乖去到一边,蹭在衣服上沙沙作响。
展鴒很有几分贪恋的摸了几把,感慨道:「生不逢时啊,这要是还在现代,等你以后退了,完全可以去拍洗发水广告嘛!」
席桐低笑,眉眼弯弯,便好似后头那溪水潺潺流动,轻快地透着亮。
像他们这些前綫的人,哪个不是一身伤病?职业寿命往往都不长。而等他们打不动了,拼不动了,若还侥幸活着,估计也正值壮年,那时摆在眼前的无非两条路:彻底退了,从此做个幷不十分普通的普通人;或是留下,不过必然要转成文职。
两人之前有事儿没事的时候也曾聊过这个话题,都觉得文职不适合自己,还一本正经的规划过乱七八糟的退休生活……
没成想阴差阳错的,如今他们倒是提前圆梦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日子分明是不久之前的,可竟也有恍如隔世之感。
正说着,那头郭先生和纪大夫就一前一后背着手来了,见他们两个大咧咧坐在院里,还披头散发的,都有些吃惊,「这是作甚么?」
展鴒忽然噗嗤笑出声,然后就趴在席桐背上哆嗦起来。
席桐本能觉得不妙,抬手一摸,好么,一条□□花辫子!
俩老头儿也顺着绕到后头一瞧,一个两个俱都笑翻了。
最后到底还是席桐自己三下两下挽了头发,顺势换了新买的簪子。
纪大夫眯着眼睛瞧了,笑道:「这簪子好看。」
席桐就语带笑意的强调了下,「她买了送我的。」
纪大夫刷的变了脸,哼了声,「谁没收过礼似的,哼!」
说罢,气呼呼的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今儿晚上吃什么?」
忙活了大半日,倒是有些饿了。
展鴒带头哄笑,最后拍着手道:「锅贴吧!」
锅贴是个啥?俩老头儿都没听过,可既然掌柜的都说吃了,必然是好吃的,嗯,就是锅贴了!
因外头燥热又有风,难免沾染灰尘,众人分别回去洗了手脸换了衣裳,这才陆续去大堂。
展鴒和席桐先迫不及待的去瞧了冰淇淋,见罐子里原本软软的液体已经成了淡黄色的固体,不由得欣喜非常。
李慧与高氏等人麻利的和面、拌馅儿,幷严格遵照展鴒的指使,将那面团揉的十分柔软,馅儿调的润润的。
展鴒看了一回,点头,又给她们讲解,「这锅贴啊,不同於饺子、馄饨,下锅后本就会流失水分,若馅儿再干些,便硬茬茬的,没法儿吃啦。」
馅儿是猪肉蘑菇的,混了点葱姜,都剁的细细的,一加进去盐便窜出来一股咸香,叫人口水直流。
展鴒带头捏了几个,又指导她们做,自己转头去搅和粥水。
晚上吃小米粥对身体好,便是金灿灿的米里头切了小颗的腊肉丁,待熬到粘稠即可。
只两样,到底单薄,展鴒去抓了几把腌制过后的香醇出来,切成丁,与那鶏蛋、面粉调和成糊糊,在平底锅内烙了几张厚实的蛋饼。
没吃过的人不知道,这香醇蛋饼配粥,着实美得很!
中间给锅贴浇水时不免要掀起锅盖,水汽翻滚,香味弥漫,外头等候的众人努力嗅着里头飘出来的香气,越发心痒难耐,急的抓耳挠腮。
纪大夫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肚子,忽然看向郭先生,「你离得近,去瞧瞧。」
郭先生瞅了他一眼,从鼻腔中发出一个高傲的哼,然后便转过头去对展鹤道:「眼见着便是端午,不若你做几个灯谜来猜。」
展鹤称是,席桐就觉得眼皮子一跳,起身道:「我去瞧瞧。」
说完便溜了。
展鴒听见门帘响动,转头看去,「呦,等不及啦?」
如今厨房里人手多了,除非是情调,倒也不大用他进来帮忙。
席桐幽幽叹了口气,「郭先生叫鹤儿做灯谜过节呢。」
灯谜,灯谜,又是灯谜!你们大庆朝的人这么痴迷的么?
展鴒噗嗤一笑,心头一动,「前儿蓝府不是送了好些纸笔么?我瞧着里头有几摞厚实硬挺的卡纸,据说是用来做拜帖、笺子的,只如今我们如何用得了那许多?倒不如刻几幅扑克出来,也叫大家多些乐趣。」
字谜什么的,他们俩是真的菜啊!去了那就是千里送人头。偏偏这边还雅俗共赏、老少咸宜……
听了这话,席桐两只眼睛都亮起来了,情不自禁的上前用力抱了她一下,「你可真聪明!」
这顿饭众人吃的都十分满足。
那锅贴底部金黄酥脆,表皮劲道弹牙,里头馅料满是肉汁,略蘸一点儿香醋,一口下去三种口感,都不知该怎么形容好了。
又有那香醇蛋饼,夹一口慢慢嚼,再吃一口热乎乎香喷喷的小米粥,那滋味儿,真是绝啦。
待吃了饭,展鴒又抱出来一个小罐子,从里头挖出一些个淡黄色的膏体,每人都用个小碗儿盛着,上头浇一勺山楂酱,光看着便是一种享受了。
谁也不知这是个甚,挖一口瞧瞧,凑近了便有一股凉意。入口细腻绵软,又酸又甜,竟叫人将一整天的疲惫和燥热都去了似的!
可惜每人只有一小坨,不过三两口便没了,哪里过瘾?只是意犹未尽。
蓝管家兀自擎着勺子,双眼微眯,不住回味着方才那言语难以形容的绝妙口感,「妙,妙啊!」
嗨,若非几代人都在蓝家侍候,待日后告老,他竟也想在这长长久久的住下去啦!
他暗自唏嘘一回,又问道:「姑娘,这同素日老夫所见的冰碗子相去甚远,却叫个甚?」
「冰,咳咳,雪糕!」展鴒刚要习惯性的回答冰淇淋,可又转念一想,自己的马如今就叫这个名儿呐,便又改口叫雪糕。
「雪糕?嗯,好名字!」郭先生先念了一回,含笑点头,「沁凉似雪,细腻如膏,果然不负其名。」
展鴒和席桐就笑,到底是文化人,一说就说着了。
纪大夫腆着脸道:「这点如何够吃?」
「再多可不敢啦,」展鴒笑道,「这玩意儿凉的很,如今又不大热,不过尝个意思罢了,吃多了该闹肚子。」
说完又看他,当众点名道:「尤其是您呐,体瘦的倒罢了,您如今有了点年纪,且得注意着呐。」
话音未落,旁边「体瘦」的郭先生就骄傲的挺起胸膛,纪大夫微微涨红了胖乎乎的老脸,重重哼了声!
有啥了不起的?!
不就是瘦么,想当年,想当年我也瘦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