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喜欢
七月少渊满肚的言语和期待一下子都落了空,愣愣地望着他。他甚至已经准备承受那人惊愕嫌恶,或是怒火,哪知最后竟只有这么轻飘飘一句话?
灰衣人额前青丝垂在眼前,看不清神情。
究竟是什么意思?误会还是回避,抑或是…疏离…
七月少渊默默跟在后面,心中前所未有地忐忑着。想要追上前去问个清楚,却忽又变得犹豫起来。一旦捅破了那层纸,就算不是行同陌路,也只是徒增尴尬。
他心里喜欢涵墨尘已然无可否认。
虽然,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虽然,他是个偶尔穷酸但骨子里却侠义的道士;虽然,他还是个明明心里通透着却还老装糊涂的家伙;虽然…
却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明白他的,又让他明白的人。
他不是君子,却比君子更君子。他不是流氓,却比流氓更流氓,不然,怎么光天化日之下就偷了心呢?
他不想,也无法去揣测这份喜欢究竟有多深,也许出乎友情,也许恋人未满。但那又如何?这种东西一旦发芽,水不能淹,墙不能堵,没有什么可以阻挡的。
他从来都不信命,只是这命理中的事,有缘无份,有份无缘,又有谁可以说得清楚呢?
七月少渊望着灰衣人挺拔的背影,眼眸幽深似海。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依旧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
一路沉默回到云曦阁,夜幕早已降临。淡月稀星,蝉虫低吟。
七月少渊一踏进『月渊阁』,一条长腿立时飞踢过来。他轻飘飘闪了开去,似笑非笑:「怀袖,你这喜欢踢人的毛病怎么老是改不掉?」
「老实招来!」舞怀袖一双手叉腰道,「同涵大哥去哪儿了?」好好一个浪漫夜晚居然就让她跟叶君那家伙大眼瞪小眼?怒!
七月少渊顿了顿,忽然答非所问:「怀袖,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舞怀袖愣住,脸色一红,结结巴巴道,「干嘛…问人家这个…」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七月少渊微微一笑,起身倒了两杯茶,一杯温的,一杯凉的。又躺回妃子木榻上,懒懒合上眼睛。
舞怀袖知道那杯凉茶是给自己的,他知道她喜欢喝凉茶。他从来都是照顾她,迁就她,宠着她,溺着她。也许,就是这份不经意间的温柔体贴,让她沉醉了十年。
她以为她是了解他的,但现在,她越来越觉得,从来没真正了解过…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她有太多话想说,以致於一个字也说不出。
七月少渊静静躺在榻上,呼吸绵长平静,似乎已经睡着了。
「阿七…少渊?睡了么…」她望着他,咬了咬下唇。
少渊喜欢的人…若是她,万不会等到现在才说…
那会是…
喜欢这个词,真好。可以露水相逢,可以衷情一生,一个词云遮雾绕的盖过十年,二十年…
舞怀袖喝了口茶,喃喃自语:「喜欢…就是时时刻刻想着他,目光总是追着他…」
「想告诉他却又怕他知道…」
「所有开心的事都想和他分享,所有难过的事都想和他分担…」
她轻轻放下茶杯,又轻手轻脚走出去,缓缓合上房门。俏红的身影消失在门边。
屋里,七月少渊眼睫轻轻一颤,黑琉璃般的凤眸缓缓张开,淡淡叹了一口气。
半晌,低声唤道:「璟非。」
大门微微一动,又瞬间合上。「属下在。」璟非立在他面前,望过来的双眼,目光炯炯。
「你一直都在吧…人说旁观者清,你倒是说说,涵墨尘…如何?」
璟非一愣,万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道:「少主…喜欢他?」
七月少渊不置可否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璟非垂眼,低低道:「若只作为朋友,对於少主和无双堡来说,他背后的天池峰,都是一个助力,但若少主想更进一步,属下…反对。」
「哦?」七月少渊半眯双目瞟着他。
「涵墨尘既入道门,如何会再谈情爱?何况少主如此待他,他也未必领情。」
七月少渊不动声色望着他:「就因为这个?」
璟非摇了摇头,道:「少主如今决定回无双堡,可是因为他?」
「这不正是你和重阳长老希望看到的?」
「少主可以因他而决定回堡,同样也可以因他而动摇…无双堡的主人不能让别人左右!」
七月少渊抬目,蓦然伸手捏住他的下颚,迫使他扬起头与之对视,黑眸深深望进璟非波澜无痕的瞳仁,似乎试图从中找出什么。
「你可知这番话也是在试图左右我?」
璟非心中一凛:「少主…」
七月少渊缓缓松手,淡淡的语气,却有着不容忽视的锋锐:「我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我自己!」
「我希望,你也一样。」
「属下…」
「好了,」七月少渊挥手打断他,起身走到书桌边,随手翻阅着信函要务,话锋徒转,漫不经心道:「都有哪些帮派勾结上天池峰了,你可查到了?」
「墨风派,连城帮,丰羽派等等,都是江北一些小帮小派,为首正是凌鹫派。」
七月少渊微蹙双眉:「你怎么知道?」
「据属下查证,正是凌鹫派向他们发了邀请信帖,想必也他们在是幕后操纵。」
「哦?也未免太明目张胆…」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檐,合目道,「恐怕绝非如表面上这般简单…」
璟非敛目道:「不过一群乌合之众…」
「乌合之众也是众,璟非,你何时如此轻敌?上次夜雨汀之事,可有结果?」
「的确是凌鹫派於两年前置下的产业。」
「两年前…看来谋划已久啊…」他顿了顿道,「你先退下罢。」
「…是。」
待人走后,七月少渊重新躺回榻上,闭目细细思索着连日来烦乱的心事。
很显然,有人想以穹渊剑为诱饵,顺便嫁祸天池峰,来搅乱江湖武林,具体动机虽不明,但也不难猜,无非也是鹬蚌相争,坐收渔利,最后权倾武林,执掌风云一类…
想来早已是伺机多时,两年,或是更早…
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呵,即使来到这里,阴谋果然也无处不在么…
书房里大约点着安神烟,漂浮着些浅浅的麝香,袅袅弥散在房间里,熏得人昏昏欲睡。
他迷迷糊糊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