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丈之外,一银衫男人卓然而立。银白羽扇摇在手中,面带笑容,似乎十分兴致昂扬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年过而立。
那人笑道:「鄙人云曦魔羯使座,在此恭候各位多时。几位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云曦四使之一的魔羯吗?还真是嚣张…
沐子瑄凤目一眯,跨前一步,抽出竹扇,优雅地挥着,更加嚣张道:「都不必,对付阁下,沐子瑄一人足矣。」
魔羯微笑起来,羽扇一张,道:「那么来罢!」
沐子瑄旋身而上,青影轻盈如疾风。
他向来以疾速见长,一招一势都潇洒优雅至极。若对上轻功稍拙之人,自然得胜不难,不巧的是,魔羯曾是杀手出身,快准狠更是专长,只是这些年来收敛很多,一场痛快酣畅的比试是他早已期待多时的。
但闻耳边劲风飒飒,青影银衫交织闪现。二人武器虽皆是扇子,但魔羯挥舞的扇尖,一根根似尖刺一般,锋锐无比,沐子瑄一个收手不及,衣袖上立拉下一道裂口,隐隐有殷红浸出。
魔羯笑意更浓,颇有些得意的神色。
不过数招之后,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最大的错误就是先入为主地以为,沐子瑄的武功只是虚有其表。
所以当两人赤掌相接的一刻,他并没有及时撤掌,也就在此时,一直蓄势隐力的沐子瑄猛然全力一击,打了他个猝不及防。
魔羯气血翻涌,连退数步,才趔趄顿住。
沐子瑄微微一笑,从袖中抖出一包从『醉卧红尘阁』带出来的红酒酒囊。
魔羯按住胸口,挂起笑容道:「好小子,有几下子。」挥手一按机关,身后石门轰然而开,煦暖的阳光洒进来,透着芳馨的花香。
「几位请吧。」
三人甫一走出,却见霜紫霜雩早已等在洞口了。
果然还有别的出口…
涵墨尘暗想。面上依然客气道:「不知下一关是…」
霜雩微笑道:「待会便知。请往这边。」翠裙一转,沿着小径去了。
霜紫跟在后面,扫见沐子瑄被割破的衣袖,嘻笑小声道:「怎样,‘笑面虎’不好对付吧?」
秦舒桓咦道:「笑面虎?」
霜雩回头瞥了她一眼,霜紫吐吐舌头,再不敢多嘴。
现下已然是春暮夏初,东风轻拂,小径两旁桃红柳绿,一直延伸到一片浅碧的湖岸边,一座六翼亭浮在湖中央。
三人步入亭中,只见一黑衣男人正做其中,一派悠然自斟自饮,一旁石桌上点着一柱一指粗的檀香。
他抬眸望他们一眼,道:「在下云曦阁天蠍使座,这么快便过魔羯,的确不凡,我的规矩是…这样吧,不管几位用什么法子,在这一炷香燃尽前,让我站起来,就算过关,如何?」
秦舒桓笑道:「再附加一个条件,怎样?」
「什么条件?」
「过关就请我喝酒。」
天蠍一愣,点头笑道:「好。」
话音未落,掌风已到。
天蠍双肩一沉,双手一夹错开掌力。秦舒桓欲借此将他一提而起,却只觉手下千斤之重,非但不能撼动分毫,反而要被往下拉!
他自天池峰出身,最擅长的自是剑术。刻下,对方徒手相对,他万万不会动剑占兵刃之利,加上天性疏懒,近身擒拿格斗之术自稍逊天蠍一筹。然而,对方坐不离椅,仅有一双手作抵抗,如此一来,倒也一时半刻分不出高下。
但是一旦僵持,流逝的却是时间。
突然,秦舒桓被天蠍抓住空隙,反守为攻,一掌拍在肩胛上,连滑了几步,退到亭边。
一炷香只剩不到一点。秦舒桓咬牙还欲再上,忽然衣袖一紧,却是被涵墨尘拦下。
灰衣人眉峰淡然,摇首惋惜道:「罢了,不必白费力气。天蠍使座名不虚传,我等领教了,看来涵某要见阁主只能另谋他法了。」
「你要放弃?」天蠍讶然,轻笑叹道,「实在可惜。」他起身招来霜雩姐妹,却听涵墨尘轻轻笑起来。蓦然醒悟,倏忽回首,石桌上一炷香恰好燃尽。
灰袖微拂,长眉一舒,他淡笑道:「使座承让了。」
天蠍颔首,走出亭外。忽似想起什么,深意一笑道:「前两关或许容易,不过这第三关么…难说,恐怕既是最容易也是最难…呵呵…」
涵墨尘蹙眉,道:「使座何出此言?」
天蠍不答,含笑离去了。
几人又由霜雩姐妹引到笔直的正路上,脚下方方正正的大理石砖整齐的铺向尽头一座大殿。
两盏硕大的长明灯悬在檐下,彩绦飘拂。厅门两旁各立着一柄巨剑,浮雕云纹图案,栋檐垂挂着淡紫纱帘,首座之上隔着一道珠帘,以质地极佳的黑珍珠串成,连缀曳地,粒粒圆润剔透,光晕璀璨。
秦舒桓奇道:「怎么没人?」
忽然,身后的的朱门缓缓合上,长明灯亮起,映照着珠帘散着氤氲眩目的光华。
珠帘无风自动,之后蓦然露出一角玄黑。
几人心中皆是一凛,这人何时来的?竟然半点不曾发觉…
玄色外袍微微一转,露出衣摆间暗金丝线绣勾的一弯淡月,神秘深沉而雅致无双。袖沿襟口精致银丝勾边,雪白的腰带垂下一条流苏盘龙结,一块温润剔透的墨玉镶嵌其中。
男子长发束成一束,自银冠泻下。除了领口露出的梨花白底衫外,几乎整个人融入玄黑之中。
珠帘的黑珍珠轻轻摇曳,仿佛缀在他身上的美玉。
男子缓缓转过身,淡淡的光晕落在熟悉的英俊侧脸上,优美的唇线轻抿,黑琉璃色的眼眸微眯,其间光华流动,仿佛能看透人心,眼尾暗合一抹深沉的笑意。
殿下三人彻底呆住,震惊得话也说不出。
涵墨尘呆呆的望着,几乎挪不开目光。
秦舒桓最先反应过来,挑眉笑道:「公子七…当真深藏不露啊。这个名也是化的罢?」
沐子瑄眼神复杂地望着他,沉默不语。
秦舒桓的话猛地将他炸醒,涵墨尘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闷闷的像是牙缝里挤出来的:「七兄…你…究竟是谁?」
男子撩起珠帘,缓缓走下来,沉稳幽深的黑眸淡淡扫过三人。他仍然带着尔雅的微笑,却完全敛去了平日的轻浮戏谑,仿佛换了一个人,浑身散发的气度风华,难以言说。
他浅浅一笑,只手负背,一字一顿道:「在下复姓七月,上少下渊,云曦阁主正是家师。」
七月少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