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将别人看得重过自己。
宁九思与他几十年夫妻,当然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
秋濯雪听了这话,忽然低垂下头,他知道这对父亲而言,已是极外露的关怀与担忧了,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请求,愈发难以启齿起来。
他说不出话来,秋无瑕却要做事。
“好了,过来烧火吧。”秋无瑕皱眉道,“做什么摆出这张没出息的脸,越活倒是越回去了。”
是人就要吃饭,当年跺一跺脚就要叫江湖抖上一抖的大魔头也不例外。
现在家中没有仆人,洗衣做饭劈柴担水,本也就要他们自己来,昔年能翻云覆雨的手,现在已用来淘米炒菜,秋无瑕自觉做得还算不错。
柴火还是一如当年,端端正正地摆在角落里。
灶里已生了火,秋濯雪拾起柴往里添,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在这些琐事上习武的事。
他犹记得自己当初很爱与父亲片竹篾,粗大的竹节在刀下片片分离,形成大束细细薄薄的竹片,能在手指下编织出截然不同的模样。
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游戏。
起初秋濯雪总是剖得不好,后来慢慢觉察出力道轻重缓急,也就得心应手起来,等到砍柴劈竹都已做得差不多,他终於能进厨房开始切菜。
寻常果蔬还好,真正叫人头痛的是肉与豆腐,柔滑软嫩之处,简直难以下刀。
秋濯雪忽然笑了起来。
秋无瑕闻声转过头来,奇道:“傻笑什么?你出门一趟怎么变得傻乎乎的?”
“没什么。”秋濯雪说,“我只是想到第一次离开家后,才知道原来天底下的肉不用切得那么匀称,豆腐也不是都要做成花才能熬汤,柴火只要劈散开来也就是了,就连打扫房子也不必每个角落都必须照顾到。”
“这天底下的东西只要做到极致,就都是一样。”秋无瑕淡淡道,“拘着你练武,你只嫌枯燥,叫你帮着做活,半学半玩,倒更上心,纵然做得再不好,总也能顺道学点别的手艺。”
其实旁人要想融会贯通一样本事,都已是极难的事了,像秋无瑕这样将武学融入日常之中的教法,江湖里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劈柴要眼手合一,片竹篾要力匀气顺,切肉要刀急手稳,洒扫拂尘要使到一股柔劲……
等这些基础都已打下,学起武功来自然事半功倍。
灶里劈里啪啦烧着火,火星在柴上跳动,熬出树木残肢的最后一点油星,秋濯雪望着熊熊燃烧的火,觉得自己好似一瞬间又成了昔年那个坐在小凳子上满脑子疑惑的小娃娃。
那时候他能说许多不懂事的话,问许多不懂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