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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夜已经很深了,月光照在走廊上,游荡的光宛如一池清波,庭院里假山石崚嶒,积着薄薄的雪,似刚落下不久。

那支商队一定赚了不少钱,因为秋濯雪已经从风中闻到花的芬芳,他几乎能想象雪在娇嫩的花瓣之中凝结成霜,将香气酿得更悠长。

风满楼很少离开山雨小庄,除了剑之外,他对任何东西都没有太大的兴致,这种改变虽然突然,但却也并非完全无迹可寻。

毕竟风满楼不是一个真正无情的人。

“庄内种这么多花,是因为伯母吗?”秋濯雪问道。

花草固然怡人,照顾起来却十分麻烦,对风满楼这样的人而言更是无趣乏味,他认识的人并不多,在乎的人就更少了。如果能有人让他心甘情愿地出门买花,而且命人悉心照料,那只可能是他的父母。

而风伯父对花草向来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都是荀伯在照顾,我只是付了钱。”风满楼轻声道,“母亲嫌庄子素淡,说是没有生机,她不喜欢,让我种些花草。我对此一窍不通,依稀记得你告诉过我,山茶花乃是岁寒种,开花之后灿若云霞,这听起来很符合母亲的喜好。”

人们在自己不了解的领域,往往会更信任朋友的看法,对风满楼而言,秋濯雪是个风雅的人,他喜欢的花定然也是好花,这正是他买山茶花的理由。

秋濯雪当然明白伯母的意思并不单单是觉得庄子冷清,成为母亲的女人往往会把自己大部分的心力放在孩子上,无论孩子是七岁还是二十七岁,对她们而言都是需要呵护的珍宝。

她是希望风满楼放下剑,去尝试人生之中更多的东西,去体验世上更美的风景,却不愿意勉强自己的孩子,更不会与自己的孩子生气,因此只能将脾气撒在这冷清又寂寥的庄子上。

父母对孩子的爱当然毋庸置疑,孩子对父母的感情却时常被人所忽略。

就好像风满楼一样,他虽然无法理解母亲真正的想法,却也愿意为了母亲的喜怒去努力。

“伯母定然会很惊喜的。”秋濯雪凝视着这位好朋友,柔声道,“无论你买什么,她总是一样喜欢的。”

风满楼的神色仍旧很平静:“那我岂不是白花了这么多钱?”

秋濯雪闻言一怔,随即忍不住大笑起来,风满楼虽然没有笑,但他脸上的冰雪似乎尽数消融了。

世人总是只看到风满楼的冷酷无情,还有他对剑那近乎疯魔的至诚,却往往不愿意接近他,去真正了解这个有血有肉的男人。

两人在雪中漫步了一会儿,望见几树老梅早开,树梢盛着花,盈盈自墙头探过来,好似美人的红酥手,秋濯雪忽然道:“如此美景,实在适合饮酒。”

“跟我来。”风满楼转身就走。

他并不饮酒,酒能让寻常人大放情怀,能令诗人大发才情,能叫英雄好汉热血涌动,这都是风满楼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