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然后越过秋濯雪的肩膀,看见月光下站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高且清臒的男人,在月光与雪地的光华流转之中,宛如一片高山之上翩然而落的青云。
杨青屏住呼吸抬起头,却撞入一双古井无波的眼中。
这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令人仿佛赤身裸体闯入了一场大风雪之中,不寒而栗。
“我还以为这个时辰,你应当已经睡下了。”秋濯雪似乎认识这个人,含笑道,“又或者,泡一个惬意的热水澡,无论如何,你都不应当站在路边等一辆马车。”
秋濯雪的声音犹如江南的春风,消融了来人眼底的寒意,他整个人好似都已为秋濯雪活了过来,沾染了一丝人气:“只要是为你所做,就从来没有什么不应当的事。”
来人正是风满楼。
他这一生只有一位朋友,也向来很珍惜这位朋友。
“天寒地冷,我载你一程。”秋濯雪邀请他上车来,又笑盈盈地指着杨青道,“对了,这位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小友。”
风满楼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你的朋友就是我的客人。”
两人并肩而坐时,秋濯雪已感觉到风满楼身上的剑意似乎又浓了几分,知他剑术必然又精进了,不由得心下微微一叹。
这实在是一个令人高兴,又令人担忧的消息。
不过不论如何,旧友重聚,总是一件值得快乐高兴的事,秋濯雪也有许多故事要分享给这位好朋友。
然而两位当世的绝顶高手却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叙话,只因他们都感觉到如芒在背,秋濯雪最先忍不住转过头去,看见杨青正在以一种非常诡异而又震惊的眼神看着他们。
如果不是秋濯雪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他会以为自己跟风满楼被杨青撞见刚刚脱光了抱在一起,甚至於他们其中还有一个是女人。
杨青先是看着秋濯雪,然后又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风满楼,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表情看上去非常古怪。
秋濯雪突然意识到,也许是风满楼身上的气势吓到了杨青。
风满楼并不是一个讨喜的人,许多大人都会在他面前瑟瑟发抖,更不必提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显然,风满楼也清楚这一点,他跃下马车,淡淡道:“我自己走。”
“请等一下!” 在短短一瞬之间,杨青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认真地说道:“风……风大侠,请你上马车来吧,秋大哥……秋大哥十分挂念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神情又变得非常别扭与艰难,好像在逼迫自己一样。
看来他的确十分害怕。
秋濯雪也一直都知道,杨青的懂事跟乖巧,实在远远超出这个年纪应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