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沈二夫人的过世，除了她的几个孩子，以及陆家的老太太，几乎就没什么人过多注意了。沈如意回来见了沈明瑞几次，大约是经过之前二房被赶出京城，以及二夫人过世这些事情，沈明瑞总算是长大成熟起来了。

十几岁的少年，脸上的稚气已经褪下了。见了沈如意，笑着抱拳行礼：「大姐，你回来了？怎么没让人送个信儿过来，我去接你过来？你现在可是两个人，出门在外，得有人守在身边才行。」

沈如意笑着点点退：「多谢明瑞的关心，并不妨事儿的，你大姐夫将我送到了门口才走的。你怎么瞧着又瘦了点儿？男子汉大丈夫，不应当一直沉在悲伤中，你娘若是知道，心里也该不痛快了，赶紧的振作起来，早日功成名就，为你娘请封了诰命，她地下也能笑醒了。」

沈明瑞眼圈一红，忙使劲点点头，跟着沈如意一起进了院子。沈侯爷正站在亭子里泼墨挥毫，沈如意也不打扰他，小丫鬟送来了棉垫，她就在一边坐下，沈明瑞端了核桃盘子过来，慢慢的将核桃都捏开。

太医说了，孕妇多吃些核桃，将来的孩子才聪明。不管是王府还是侯府，都常常备着核桃，或者是核桃做的点心。沈明瑞捏出来的核桃仁，都放在了沈如意跟前。

沈如意慢吞吞的吃着，等沈侯爷放下毛笔，她已经吃了七八个核桃了。

「怎么回来了？」沈侯爷一边抆手，一边问道，沈如意打个呵欠，身子重了，犯困的时候也多了，饭量也增大了：「没什么事儿，朝堂上的事情，你不是比我还清楚吗？有人看不得承文这么闲，就想着给承文换个差事，承文等会儿会过来问问你的意思。」

沈侯爷叹口气：「你们好歹也是成家立业了，马上连孩子都要有了，结果有个什么事情，还得回来找我询问？是不是以后连你们的孩子都得我养着？承文一个大男人家，有什么事情，不能自己拿主意吗？」

「他自己拿主意了啊，他不想换差事。」沈如意不在意的说道：「不过，这不是瞧着你在后面，那些人才那么蹦躂的吗？要不然，干脆父亲你等会儿和承文吵一架，让承文带着我怒气冲冲的走人算了。」

沈侯爷冷笑：「你有了孩子之后，脑袋简直白长了！这是吵一架就能解决的事情吗？你是我的嫡长女，你娘现在恨不得将侯府都搬给你了，吵一架之后怎么办？让你永远别回来了？还是让你娘别去看你了？就算是咱们不见面了，那些人也不会相信的！赶紧将你这个想法给打消了吧，我都怀疑你脑袋里现在是灌满了水和白面！」

沈如意嘴角抽了抽：「父亲，今儿我娘将你赶出了卧房？」

吃了火药了吗？

沈侯爷冷笑一声，转头看沈明瑞：「你是有什么事情？」

沈明瑞看一眼沈如意，颇有些犹豫，沈如意当即起身：「我先去看看我娘，你们慢慢聊。」

沈明瑞忙摆手：「不是让大姐回避的意思，是看着刚才大伯父脾气不好，生怕伯父等会儿责駡我呢，大姐先坐吧，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去给大伯母请安。」

沈侯爷不耐烦的皱眉：「让她先回去吧，你随我来书房，我正好有事情找你。」

沈如意冲沈侯爷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身去正院找沈夫人。沈夫人正做绣活儿，脸色也有些不太好，沈如意就跟着有些皱眉，不会是夫妻俩真的吵架了吧？

「怎么了？我刚才瞧着我父亲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你们可是吵架了？」在沈夫人身边坐下，沈如意忙问道，沈夫人叹口气：「没有，你父亲哪里会和我吵架，是因为老太太。」

「老太太？她又闹什么么蛾子了？」沈如意眉头皱的更紧了，沈夫人摇摇头：「老太太现在这样子，能闹什么么蛾子？昨儿太医来给她把脉，老太太现在已经能模模糊糊的说话了，虽然还是不清楚，但还是能发音的，仔细听几遍，也是能理解的。」

「这不是好事儿吗？祖母现在闹不起来了，就是会说话也没什么妨碍吧？」一时间，沈如意也弄不清楚这是好事情还是坏事情了，但仔细想想，好像也用不着担心。二房已经被按下去了，三房闹不起来，还有把柄在，也不敢闹，老太太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她想亲自给你二叔父说一门亲事。」沈夫人皱眉说道，沈如意挑眉：「亲自说？她现在这样子，能去相看还是能做什么？就动动嘴皮子别人也是听不明白的，还是说她是有什么要求？」

沈夫人捏了捏沈如意的脸颊：「还是你聪明，她要求将你二叔父调回京。」

沈如意皱眉，因着二夫人说出来的老太太的那些丑事，二老爷和老太太也有些隔阂，外放之后，几乎就没有给老太太写过信，老太太这会儿将人弄回来是什么意思？

「若是不答应呢？」沈如意挑眉，沈夫人没说话，沈如意有些烦躁：「她怎么就不能消停一会儿？之前那事情闹的还不算丢人吗？再说了，二夫人才刚过世没多久，这连一年都不到呢，就算是要续弦，也得先等等吧？明瑞可还在呢，她就这样闹腾，明瑞那里该怎么想了？」

顿了顿，沈如意简直是要无语了：「她该不会真要等到三个儿子都对她离心了，她才算满意吧？」

「别乱说！」沈夫人打算沈如意的话，沈如意正要张口，就见陈嬷嬷从外面进来，给两个人行了礼，才说道：「老太太院子里的人过来，说起老太太想请夫人和姑奶奶过去说说话。」

沈如意微微挑眉，转头看沈夫人，沈夫人也有些不解。虽然她们都不想看见老太太，但也很是好奇老太太要对她们说什么，反正闲着没事儿做，不如去看看。

老太太躺在竹椅上，竹椅被放在院子里，天气好的时候，老太太都是在院子里躺着的。

「你们来了。」见了沈夫人母女两个，老太太呜呜哝哝的说道，声音太含糊，沈如意是勉强猜出来的。面上的礼节还是要保持的，给老太太行了礼，沈如意才跟着沈夫人，在竹椅旁边坐下。

「祖母找我和娘过来可是有事儿？」沈如意笑着问道，老太太又唔弄了几句，这一句太长，沈如意没听明白，沈夫人倒是听明白了：「老太太说，很久没看见你了，听说你回来了，就见见。」

沈如意微微挑眉，这算什么事儿？以前她一个月回来，老太太可也没说想见见什么的。

「承文有差事要忙，所以就将如意送回来住一两天。」老太太又嘟囔了一句，沈夫人笑着回答，老太太点点头，看了看沈夫人，又看沈如意，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这回连沈夫人都不能顺利的理解了。

「二房？」

「二弟？」

「姐妹？」

「佳美？」

逐字逐句的来来回回的问，旁边沈如意总算是听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就是将二房给调回京，然后将沈佳美养在她身边。沈如意微微皱眉：「祖母，您身子不好，佳美若是养在您身边，您得常常操心，对您养身子不利。」

老太太摇头，又呜呜哝哝的说了一句，继续来来回回的辩解每一个词语，随后，沈夫人和沈如意的脸色就复杂了，老太太的意思是，将二房调回京之后，就不用给沈二老爷续弦了，反正沈二老爷都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了，以后若是身边缺服侍的人，那多给他几房侍妾就行了。

这算什么？老太太不是应该深恨二夫人将她的丑事说出来的吗？怎么这会儿，反倒是坑自己的亲儿子，转而去护着二夫人留下的孩子了？难不成是觉得对二夫人有愧？别扯了，老太太这人，就是死都不会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错的。哪怕是真错了，她也不会认的。

「二叔父年纪还轻，连四十都不到，正是壮年时候，怎么能不续弦呢？祖母若是担心未来的二婶娘会亏待明瑞他们，不如将明瑞他们接回来？」沈如意试探的问道，老太太摇摇头：「不，老二不续弦，你们不许分家。」

这句话不用再去琢磨了，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沈如意嘴角抽了抽，好吧，老太太总算是意识到要对自己的儿子们好了。但是，您老别总是坑了大儿子去填补其他儿子啊，以前是老三，现在是老二，合着老大一家就该将两个弟弟当儿子养啊？

「祖母，您别操心了，二叔父续弦的事情，只等过了孝期，马上就能办了。您若是担心会亏待了明瑞他们，回头我娘挑选的时候，就选那些家世比较低的，让她不敢对明瑞他们有什么坏心。」

不分家这种条件，沈如意是绝对不会答应的。那什么，远香近臭，大家都是这样，没成亲之前，自然是兄弟姐妹最亲了，成亲之后，就是夫人孩子最亲了。若是分开，那说不定兄弟之间还能和睦共处，若是一直住在一起，那小摩抆不断，感情就要慢慢的被耗掉了。

老太太脸色有些不好，急喘了几口气，将怒气给压下来，她现在清楚的很，对上沈如意母女，她是半点儿胜算都没有的。只是，到底是有些不甘心。

想了一会儿，老太太继续开口：「分家也可以，趁着我还在，将老二调回京，我做主分家。但是，佳美还是要养在我身边。」

这句话带来的震撼太大，沈夫人和沈如意好半天都没回神，沈如意还伸手揉了揉耳朵：「祖母，您说什么？」

「你没听错。」老太太冷酷严肃的说道，沈夫人抿抿唇：「老太太，您怎么就想起来分家了？是我和侯爷哪儿做的不好？若是分家了，您以后想见三弟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简直是不敢想，以前倒是盼着老太太赶紧分家呢，因为二房三房都太闹腾了，这两家一走，老太太就是有再大的本事，都得先歇着。

后来将二房三房给摁下去之后，沈夫人几乎就没再想过分家的事情了，和沈侯爷一样，她对侯府的财产，也是不怎么在意的，要不然，以前也不会直说和王姨娘对半分了。

所以，养着二房二房也没什么，只要他们不闹腾。

可没想到，她都不想了，老太太竟然提出来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就是分家了，老太太不得照样跟着沈侯爷过吗？二房在外放之后，也几乎和分家没什么两样了，再分，那就是将三房给弄出去了。

现在伺候老太太的活儿，三老爷做的特别熟练了已经。老太太现在眼里，只能看的见沈三老爷一个人。分了家，沈三老爷能得到什么？出了侯府，以后沈三老爷可就不能打着侯府的名头做事了。

不光沈夫人想不明白，沈如意也很是疑惑：「祖母，您怎么就想起来分家了？」

老太太闭口不言，不管沈夫人和沈如意怎么问，老太太都只咬定自己的条件。无奈之下，沈夫人只好带着沈如意去找沈侯爷，正好沈明瑞已经说完了自己的事情，规规矩矩的告辞走人，留下沈侯爷一家子自己说悄悄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太太咬死了要分家。」沈夫人很是不解：「以前是死都不分家，现在忽然就要分，实在是……我弄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也不敢胡乱答应什么事情，侯爷您看，这事情该如何解决。」

沈侯爷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叹气：「这事情，前两天老太太就和我提了两句。我就找人暗地里查探了一番。」

沈夫人恍然大悟：「难怪你昨晚上心情不好，我还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都没敢和你说话呢。」沈侯爷脸色更不好了：「你怕我对你发脾气？」

这简直成了沈侯爷的心结了，每次看见沈夫人对他战战兢兢的，他就忍不住后悔十几年前做出的那个决定。可在那个时候，这个决定又没有错。於是，心里就不停的纠结。

昨儿刚知道老太太的打算，沈侯爷是又怒又烦，他早就对老太太不抱什么期望了，所以，心凉虽然也有，却抵不过怒气。回去本想着能等到沈夫人温温柔柔的安慰，和十分体贴的询问。结果倒好，沈夫人就差将自己躲在墙里了。

这些复杂心思，沈如意自然是猜不全的，不过瞧着沈侯爷脸色复杂，再加上沈夫人感概的那句话，再联系上沈侯爷看沈夫人的眼神，沈如意也能猜个两三分。

轻咳了一声，打断沈侯爷的注视，沈如意将话题扯回来：「那祖母是为什么要分家？」

「你祖母手上，有一份名单。」沈侯爷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事情说了出来：「咱们侯府，是以武起家，到你祖母那时候，手里还有着兵权，虽说，你祖父很快就将兵权还回去了，但那些老部下，也不是说散就能散的。」

「这份儿名单是那些老部下的？」沈如意脑袋一转就明白过来了，脸色顿时就变了：「祖母是想做什么？参与夺嫡？将这份名单给三叔父，打算让三叔父去争个从龙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