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既然是回门，怎么也得过去看看老太太。和沈夫人说了几句话，沈如意就跟着沈夫人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进门就看见沈三夫人，沈三夫人还是沈如意出嫁的时候，才被沈三老爷给放出来的。

哪怕是知道沈三夫人在自己背后做了不少的事情，但沈三老爷也不能真就将沈三夫人关在佛堂里一辈子。不管怎么说，沈三老爷的两个嫡子，可都是沈三夫人生的。

「大嫂，如意，你们过来了。」见她们进来，沈三夫人忙给沈夫人行礼，笑着打招呼，一年没见，沈三夫人比以前瘦了一圈儿，还穿着以前的衣服，宽宽大大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脸色也发黄憔悴的很，神情也有些畏畏缩缩，都不敢对上沈夫人的视线。

沈夫人笑着点点头：「老太太是睡着还是醒着？」

「老太太这会儿还醒着。」沈三夫人忙说道，引了沈夫人和沈如意进去，刚进内室，就听见有清清爽爽的声音在读佛经，绕过屏风，就见一个穿着碧色比甲的丫鬟，坐在床头的绣墩上，捧着一本佛经念着。

听见脚步声，那丫鬟忙起身行礼。老太太使劲侧头，看见是沈夫人和沈如意，眼神微微有些闪动，表情也没什么大变化，又转头看了一眼沈三夫人。

沈三夫人缩缩脖子，忙亲自去搬了椅子过来，让沈夫人和沈如意在老太太床头坐下了，自己躲在后面，不敢让老太太瞧见她。去年她将老太太气的吐血的事情，现在大家可都还记着呢，若非是今儿沈三老爷得到前面招呼六皇子，怕是今儿沈三夫人还不能出现在老太太面前。

沈如意打量了一番老太太的神色，又转头看了看沈三夫人，心理很是诧异，人到了跟前了，老太太竟然没发火？

「老太太，今儿是如意回门的日子。」沈夫人笑着伸手给老太太整理了一下被子，继续说道：「如意先来看看您，等会儿六皇子也会过来。」

顿了顿，见老太太的脸色没什么变化，沈夫人才继续说道：「六皇子身份高贵，之前就想着来看看您的，只是您老人家身子不好，所以侯爷就给推了。现在六皇子和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老太太哪怕是中途精神不济，六皇子也不会在意的。」

老太太就算是不能说话了，那也是人精。脑袋里转了一圈，就明白了沈夫人的意思。不就是说要让她安分点儿的吗？六皇子再怎么和沈家亲近，那也不可能是一家人的。是她们沈家的姑娘嫁给了六皇子，以后沈如意就是皇家的人了，而不是六皇子入赘到了沈家，以后就是沈家的人了。

若是她在六皇子面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六皇子是只可能偏着沈如意那边的，绝不可能对她一个老太太有什么怜悯同情的，所以，识趣点儿，安分点儿，这才是沈夫人要表达的意思。

若是以前，老太太就是不能说话，也要吐沈夫人一脸。可现在，老太太闹了一年，早就没力气闹了，再者说，她不傻，早先冲天的愤怒早已经在日复一日的佛经中平息了下来。甚至，她现在还感觉到了自己以前绝对不会有的恐惧。

沈侯爷说起来是她儿子，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可刚会说话就被老侯爷给抱走了，论起感情来，老侯爷才是沈正信唯一放在心里的。她这个亲娘，甚至被亲儿子撞破了那样的场景，自此就和沈正信没了母子缘分，现在不过是占着个位置，要感情没感情，要尊严没尊严，若是一味和沈正信对着干，那个铁石心肠的，是绝不会对她有什么容忍的。

现在，卢婉心和沈如意这母女俩，再加上一个沈鸣鹤，才是沈正信心里最重要的人。

她一个老婆子，不能说不能动，活着也是耗费时间，甚至，若是能动，她自己都想一碗药毒死自己了。前些年过的有多骄傲，这一年过的就有多绝望。

可她不能死，那个人靠不住了，她还有自己疼爱了一辈子的小儿子。那个人欺骗了她一辈子，可她的小儿子却是真的孝顺，她怎么能因为那个人渣，就扔下自己的小儿子？

她现在乖乖听沈正信的话，那老三在沈正信跟前或许还能得些好处。若是自己一死了之，沈正信绝对会在卢婉心的撺掇下分家的。分了家之后，自己的小儿子能得到什么？侯府二成的财产？光有钱有什么用？这个京城，要想过的好，过的潇洒，就要有地位。

不分家，那小儿子就永远是侯府的三老爷。分了家，小儿子就只能是沈家的族人了。

躺的时间越长，老太太越是想的明白，所以，早早就熄灭了和沈夫人对着干的心思。现在去讨好长房已经晚了，再者说，她也不愿意去讨好长房。不能得罪，不愿讨好，就只能不远不近了。

这会儿听完沈夫人的话，老太太也只是耷拉了下眼皮，并不出声。沈夫人却是了解老太太的意思了，笑的更有几分真诚了：「六皇子待人十分的真诚有礼，还很是孝顺，知道老太太您最近用着药，特意从皇宫带来了几味药材呢。」

老太太嗯哼了一声，说实话，沈夫人和老太太真没什么要说的话题，但是这会儿还不能走，沈如意瞧着沈夫人有些词穷，就自己找了话题：「祖母您好好养着身子，您现在年纪也不算是太大，太后娘娘可比您年纪大多了，因保养的好，这会儿是眼不花耳不聋，什么都能吃，身体特别好，之前太医不也说了，您这身子底子好，再养几年，痊癒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到时候别说是说话了，就是走动几步也是说不准的。」

老太太不接话，沈如意也不在意，和沈夫人比，沈如意的脸皮就厚多了，继续一拐弯说起别的了：「说起来，二堂弟年纪也不小了，我娘正打算等过段时间，让官媒送一份儿京城千金的名册过来呢，到时候祖母您也给看看？」

正经说起来，二房的那个才是年纪不小了，但二房远离京城，就不属於沈夫人的管辖范围了。三房的那个，沈夫人也不打算管，可耐不住沈三老爷去求了沈侯爷。

老太太不能动不能言，沈三夫人又是个眼皮子浅的，沈三老爷也是没办法了。虽然说，沈夫人基本上没出过门，对京城的闺秀也不了解，但至少这是个态度，让沈侯爷明白三房立场的一个态度。

「您养好了身子，到时候这事情您也好给我娘把把关是不是？」沈如意笑着说道，老太太掀了掀眼皮，嘴唇动了动，沈夫人忙叫旁边那丫鬟：「快过来瞧瞧，老太太说了什么。」

那丫鬟仔细的盯着老太太的嘴巴，老太太说一遍，她重复一遍，不对了，老太太就再说一遍，对了，老太太就不出声了。

折腾了两三遍，那丫鬟才转身给沈夫人转述：「老太太说，先放着，不着急。」

沈如意忙说道：「既然祖母您心里有成算，那这事情就先放放，等您身子好了，您再来打算。正好云柔年纪也不小了，我娘得操心云柔的事情呢。」

老太太不动了，耷拉着眼皮子，不仔细看还要以为人睡着了。

外面小丫鬟进来通报的时候，沈如意已经说到王府里的园子了。沈夫人忙叫小丫鬟将六皇子给请了进来，这屋子里都是长辈，也不用太避讳着了。

「给老太太请安，」六皇子一绕过屏风，就弯腰给老太太行礼了，但凡有外人在，老太太总是很和善知礼的，没等六皇子的腰弯到底，她就啊啊啊的说了起来。

小丫鬟十分尽职的猜着老太太的意思转述：「六殿下快快请起，请上座。」

就算是辈分低，但皇家出来的，身份可不低。

六皇子忙笑道：「我是晚辈，可不敢在老太太跟前坐上座。老太太最近身子可好？吃的药可还有效？」

老太太的话得需要小丫鬟逐字逐句的分辨，所以这交谈就有些慢了，好半天才将基本的吃喝拉撒给寒暄完，说完话也差不多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几个人从老太太的院子里离开，重回正院。

关键时候就显出讨好岳母的好处了，原本六皇子作为新女婿，头一次上门，沈家的人是要灌酒的，但沈夫人不舍得啊，几次让人出去叮嘱沈侯爷，不许让六皇子喝多了。

等一桌子酒席用完，六皇子的眼神还清明着。

回门的规矩就是用了午膳就得回去，沈如意就是想多留都没办法多留，只能依依不舍的跟着六皇子回去。沈鸣鹤哭的惨兮兮的，扒着门框不愿意让奶娘抱他回去。

也幸好还有沈夫人安慰他，小破孩儿这才抽抽噎噎的放手。

成婚以后的日子，和沈如意想像中的完全一样。府里就他们两个主子，事情简单的很，以往在侯府，每天要花费将近两个时辰处理家事，现在，半个时辰沈如意就能处理完了。

多出来的时间做什么呢？看帐本，偶尔指点一下六公主。下午则是去书房，和六皇子一人占据书房的一边，各自看书写字作画。或者，绣绣花做个针线活儿。

夫妻两个都是不爱名利的，除了至交好友，也不请别的人上门做客，除了沈家，也不去别人做客，日子过的别提多潇洒了。

年底的时候，七皇子成亲。出了二月，六公主出嫁。三月，刘二公子成亲，他那年纪，实在是拖不得了。娶的是刘大学士的嫡女，何首辅年纪大了，再有几年，也该让位了。刘大学士是最有可能接任的那个，大长公主可是相看了很久才定下来的。

四月的时候，沈如意回侯府看望沈夫人的时候，被诊出喜脉，六皇子高兴的差点儿跳起来，完全忽视了旁边沈侯爷的视线，抱着沈如意就转了两圈。

沈夫人在一边着急：「哎呀，别转别传，如意才刚有两个月的身子，可不能乱动。」

六皇子忙放开，傻呵呵的拉着沈如意的胳膊笑：「我要当爹了，哈哈，如意，咱们要有孩子了，你说，会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咱们要有孩子了！」

沈侯爷冷不丁的开口：「如意既然有了身孕，今儿就住在侯府吧，先不要回去了，等过了三个月，身子稳了再回去。」

六皇子目瞪口呆：「不用住下吧？」

「不都说三个月之前不能乱动的吗？这可是你头一个孩子，尽量小心才是。」沈侯爷很严肃：「再者说了，反正如意回去，你们也是要分开睡的，你年纪轻轻，我虽然相信你不会不顾及如意的身子，但……」

沈侯爷没说完，六皇子脸色通红，就是沈夫人都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胡说什么呢，王府又不是没有嬷嬷！」

若是六皇子是普通的世家子弟，那沈侯爷将沈如意接回来住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但六皇子可是皇子，沈如意怀孕了，你将人接回来算怎么回事儿？明着说皇家照顾不好他们家怀孕了的儿媳妇？

宫里的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虽然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面，但也不是不存在的。

最终，沈侯爷也没能拦着沈如意跟六皇子回去，不光是六皇子将沈如意的肚子看的很重要，沈如意自己也是很在意的，前后两辈子，头一次怀孕，那种激动，那种雀跃，恨不得整天不吃不喝不睡觉的捧着肚子看。

只可惜，月份太浅，肚子还捧不着，只能摸摸看。

丁嬷嬷很快就找上了沈如意：「王妃头一次怀孕，这一胎很是重要，老奴也知道，王妃从来都是很稳重的，这种事情，王妃自己定是能处理好的，可老奴瞧着，这都快一个月了，六殿下还是在王妃这里留宿，实在是有些不妥当……」

沈如意抬了抬眉：「嬷嬷的意思是，让我和六殿下分房睡？」

丁嬷嬷忙点头：「这是规矩，王妃和殿下还年轻……」

「我知道了，嬷嬷还有事儿吗？」沈如意笑着点点头，丁嬷嬷犹豫了一下，摇头：「老奴没事儿了。还请王妃多多休息，有空了就在园子里走走。」

「劳嬷嬷操心了。」沈如意笑眯眯的点头，回头提都没和六皇子提这事情，六皇子自然也是舍不得搬出去的。谁家娶了媳妇，晚上白白放着媳妇不抱，自己冷冰冰的去睡书房的？

倒是可以弄个通房什么的，但是六皇子想都没想过这个事情，早在成亲前，他就对如意保证过，这辈子绝不会让她伤心难过的。三从四德女诫女则什么的，也并非就是十分完美的。六皇子从不觉得女人会真心愿意将自己的丈夫让给别的女人，要不然，后宫的那些纷争，那不成都是瞎编出来的？

再说了，不是如意，那些女人，他看都不想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