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 / 2)

嫡长孙 时不待我 5053 字 2个月前

☆、052

在齐染赶往冷宫时,齐瑛正在斐家同斐锦说话。斐家的下人在忙碌着为斐锦收拾东西,院子里显得有些凌乱和落魄。齐瑛到的时候,柳氏正在抹着眼泪对面无表情的斐锦抱怨斐贺不近人情,为人冷酷。如今宫里的梅妃刚获罪,但斐老太太还安康的情况下,就要把他们这一房赶出京,实在是让人心寒。

柳氏看到齐瑛时,张口想说什么,被斐锦一个眼神望过去,柳氏想说的话都憋在了喉咙里,她哭哭啼啼的转身离开了,甚至没有和齐瑛说上一句话。

斐锦看着齐瑛,四周有些乱,两人随意挑选了把椅子坐下。齐瑛看着有些颓废的斐锦,张了几次口都没有说出话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斐锦先开口了,他道:「王爷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梅妃娘娘刚获罪,王爷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将来也应该低调些才是。」

齐瑛望着神色慈祥的斐锦,心中悲愤莫名,他转开眼,语气有些恨恨道:「舅舅说的将来是什么样的将来呢?你和母妃为什么要这么做?舅舅,你在斐家不够好吗?」

斐锦低低笑了下道:「王爷说的是,我在斐家过的很好,只是人都是贪心的。你看,权势是个多好的东西。你大舅舅身为侯爷,他一句话,我不是得乖乖的回济河休养生息?我和你母妃都是太贪心了。」

齐瑛低吼着怒声道:「你们一句贪心,有没有考虑过我现在的感受?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是怎么打算的?现在母妃被打入冷宫,我不得见。你回济河休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三哥虽然嘴上不说,但心底肯定会因为这事和我生分。我现在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了,舅舅,你 和母妃难道就不后悔吗?」

斐锦的眼睛虚飘了下,他低声道:「后悔?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并不后悔吧,成王败寇,我认输。」想到斐贺找到他时,看向他那股失望又陌生的眼神,斐锦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可是他心底最多的还是不甘心。

斐贺是嫡长子,是这安定侯府的侯爷,皇上器重,当朝的储君信任。斐贺是安定侯府的支柱,是这安定侯府的主人。他死了,斐清会继承安定侯府的名号,成为新的安定侯。

斐家世代出贤能,尤其这一门更盛。他是嫡次子,为了不抢嫡长子的风头,他自幼受到的教育都不同。他享受的是荣华富贵,但未来却永远比不上斐贺。他也不甘心,不甘心等斐老夫人不在了,斐家分家,他的子子孙孙和斐贺的差距越来越远,他也想搏一搏。

太子是正统,支持齐瑛夺位自然是受后人诟病的,但斐锦不在乎。就像他说的那样,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若齐瑛真的登基为帝,世人还是要跪拜在他脚下,谁还会记得他怎么登上皇位的。至於太子,至於正统,谁还会想起来?

再者,当今皇帝自己都不是从太子之位登上皇位的,他在皇位上不还待的好好的吗?

只是他时运不济,安排的事接二连三的出岔子,甚至被太子觉察了不妥之处。他这奋力一搏没有搏出个泼天的前程来。斐锦想到这里又笑了笑,笑自己也笑他人。在齐瑛眼里,斐锦这个笑实在是难看的紧,失败之后的笑容,的确难看。

斐锦看着齐瑛道:「王爷,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你心地纯良,别的我都不担心,我只是担心安宁。她自幼生长在京城,若是跟着我们一起去济河,这辈子怕就毁了。我想留她在老夫人身边,日后也好嫁个好人家。又怕只有她一人在京中,日后遭人耻笑。王爷乃是天潢贵胄,你们又算的上是至亲。还望王爷日后见到安宁受委屈,莫要旁观。」

斐锦说着这话,眼圈微红。

齐瑛道:「舅舅放心,安宁表姐在外祖母身边,定然是受不了委屈的。」说到这里,他又苦苦笑了一下道:「舅舅当初若是一门心思只为太子,日后怕是前途无量,只可惜舅舅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非要选一条最没有希望的路。」

如果斐锦没有的旁的心思,斐安宁就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斐锦便是名正言顺的国丈,这样名正言顺的身份,难道不比把宝压在他身上要好吗?

拥立他,失败了还会被扣上乱臣贼子的帽子。齐瑛想着这些,只觉得浑身无力。他闹不懂斐锦和梅妃的心思,他只想这一切是一场梦,他醒来,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寂点。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都还是以前。

斐锦喃喃道:「不同的。」齐染那人看着温和,对斐安宁也满意,可是齐染对他根本不重视。那个名头听着好,日后怕是一点实权都没有。他想要的是像斐贺那样的权利,即便在皇上面前也能挺着腰说上话。

齐染性子冷傲,他没有亲生母亲,梅妃虽抚养了他,日后能不能被封为太后还说不定。齐染登基,梅妃肯定说不上话。安宁即便是成为了皇后,齐染也不会让她过多干涉朝政的。这点斐锦看的清楚明白。

但齐瑛不一样,齐瑛自幼和他亲近。他有梅妃这个亲生母亲,日后登基为帝,看在梅妃和自己拥立的面上,他也会给斐家或者是他几分颜面的。

齐瑛看着陷入了自己思绪中的斐锦,一时间感到没有了话说。他甚至觉得气氛有些窒息的难受,便以去探望斐老夫人为由,离开了。

齐瑛去见斐老夫人时,斐老夫人正在对着斐贺骂,她哭着道:「我这辈子没什么福气,皇后死的早,梅妃又获罪被打入冷宫。我就两个女儿,死的死,被贬的被贬,身边如今唯独留下你们兄弟二人。结果你现在要把斐锦送回老家,你不若连我一起送回去吧,也省的你做不成忠臣。」

这些事本来一直在瞒着斐老夫人的,但今天是斐锦要离开的日子,瞒是瞒不住了。斐安宁坐在斐老夫人的身边,她仍旧是冷冷清清的气质,但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可以看出她内心是惶恐是紧张的。

斐贺跪在地上任由斐老夫人痛骂,等斐老夫人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他才用那张斯文儒雅的脸对着斐老夫人道:「那母亲的意思呢?」

斐老夫人一顿,有些说不出话来。

斐贺垂眸道:「母亲既然都明白,又舍不得二弟,那我这就上书皇上,归还兵符,举家离京吧。」

斐老夫人用手捶了捶床头恨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斐贺笑了下,脸色说不出的自嘲,他道:「母亲觉得这是威胁?谋害东宫太子是何等大罪?若皇上不信任斐家,要以此论处,母亲知道迎接斐家的是什么后果吗?是株连九族。梅妃是我的嫡亲妹妹,斐锦是我的嫡亲弟弟,难道我一点都不心疼吗?母亲想留斐锦在京城,那母亲说,我对太子对换上如何交代?拿着兵符逼迫皇上?让我们斐家以谋反之罪名垂大齐史册?」

斐老夫人不是不明白这些,但情感和理智本来就是不同的事。她抓着斐安宁的手,只痛哭自己的命苦,痛哭斐安宁的命苦。

斐贺看着斐老夫人痛哭没有说话,他不知道斐安宁的命苦在哪里,难道一切不都是斐锦自己做下的吗?

齐瑛到来后,斐老夫人是抱着他痛哭流涕。齐瑛有些笨拙的安慰着斐老夫人道:「外祖母,你身体最近不适,不要伤心气坏了身子。」

斐老夫人泪水纵横,她抓着齐瑛的手道:「可怜,可怜啊。」可怜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可怜齐瑛这个外孙。

斐贺看着抱在一起的老人和孩子,他垂下眼。他行军打仗在外,对得起国对得起家。而现在斐老夫人在可怜梅妃在可怜斐锦,可是她怎么不可怜别人?

如果梅妃和斐锦所做的事不是在这个时候败露,那斐家就是家破人亡的地步。斐家除了外嫁女,大概都是被斩首的命运,那个时候谁会可怜斐家?他也心疼齐瑛,突遭此难,可是做错事的是他的母亲和亲舅舅。做错了,就要承担起这份责任不是吗?

他只是把斐锦送回老家,对太子来说已经是非常不公平了。

齐瑛安抚了斐老夫人一会儿,斐老夫人停止哭泣,她泪眼蒙蒙望着斐贺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明白你这么做是为了斐家好,只是我是做母亲的,心是肉长的。斐锦要回老家养病,就让他回去吧,日后多派些人服侍着也就是了,只是安宁,安宁我这老婆子就留下了。」

斐贺道:「母亲做主便是。」

正在斐老夫人还想说什么,只见门房领着个东宫的内监匆匆赶来了。那内监神色肃穆,看到齐瑛后,来不及细致行礼,便略带几分焦急道:「王爷,冷宫里的梅妃娘娘出事了,太子命奴才请王爷立刻回宫。」

斐老夫人坐直身体,齐瑛猛然站起身快速走到那小太监身边道:「母妃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道:「具体奴才也不清楚,只是听太子吩咐赶来请王爷回宫的。」齐瑛的心慌了慌,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这时斐贺沉声道:「王爷,臣这就让人给你备马,你先回宫再说。」斐贺的话让齐瑛找到了主心骨,他点头道:「对,我先回宫。 」

齐染说罢这话转身离开了,斐安宁这时实在没忍住,她扬声喊道:「王爷。」齐瑛回头,斐安宁低声快速道:「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你路上要小心,万不可慌乱。」

齐瑛因挂念梅妃,听闻这话胡乱的点了个头就离开了。斐安宁看着他的背影,而后缓缓垂下眼,她觉得齐瑛可怜极了,可怜的让她心疼。

齐瑛离开斐家时,是斐锦亲自给他牵的马。斐锦道:「事情我听说了,王爷快回宫吧。」齐瑛翻身上马,在他骑马准备离开的瞬间,斐锦死死的抓着他的手低声道:「王爷,不管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切记保全自己,万万不可莽撞。」

齐瑛微微一愣,斐锦已经在那马屁股上挥打了一下,马带着齐瑛飞奔着离开了斐家。齐瑛在转角处回头,看到斐锦站在那里直直的望着他的背影。

齐瑛急匆匆的赶到宫里时,耳边已经听到宫人在议论梅妃在冷宫自尽的事。他脑袋一嗡,抓着几个宫人呵斥他们在说谎。

那些宫人一看是她,忙跪下请罪。齐瑛的眼睛瞪大,里面充满了戾气,他注视着那些宫人冷冷的问道:「谁说母妃自尽了?」

那些宫人相互看了眼,有个勉强胆大的颤抖着道:「梅……的确是自尽了,皇上和太子都赶过去了呢,王爷也快去看看吧,说不定还能见最后一面呢。」

齐瑛只觉得耳边嗡嗡响,他转身朝冷宫跑去,只希望自己听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齐瑛到冷宫时,冷宫已经被御林军围着了,齐瑛什么都没看到,直直的闯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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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瑛闯进来的时候,贤妃正跪在那里朝皇帝请罪。贤妃膝下有一女,在皇上面前还是比较得眼的,她没想到自己刚刚掌管六宫,就出了这种纰漏。宫妃自杀,本就是大忌。如果若要追究,也可以说是贤妃没有安排到位。

皇帝冷着脸坐在那里,周身气势压抑,齐染站在他身侧,神色冷凝。齐瑛跌跌撞撞的闯进来时,齐染望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忍不住上前一步,齐瑛看了看四周,喃喃道:「母妃呢?」

皇帝抿着嘴道:「在里面呢。」

齐瑛转身朝内室跑去,不多久,里面传来了齐瑛压抑到了极点的哭泣声。

那声音嘶哑,如在冬天雪地里的小动物那般,声声割人心肺。齐染愣怔的看着内室的房门,而后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眸中的一切神色。

皇帝实在是不想听着哭泣声了,他低低的叹了口气,道:「让他在这里单独待一会儿吧。」

齐染忙回身轻声道:「父皇,儿臣在这里陪七弟吧。」

皇帝站起身缓缓点点头道:「齐瑛和你的关系最好,你多劝劝他。」

齐染点了点头。

皇帝临走时看了眼地上跪着的贤妃,道:「这也不是你的错,回宫去吧。」贤妃听了这话在心底松口气,她再次拜谢过皇帝,然后又朝齐染微微行礼,这才离去。

等皇帝和贤妃离开后,齐染挥手让房内的人都退下了,他站在外面,齐瑛在里面哭。

不过齐染身边还有个谁也看不到的林悦,林悦看人都走了,他朝里面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平静的齐染,道:「你也不用难过,这都是个人选的路。」齐染脸上的表情很少,但林悦就是知道他心底并不好受。这份不好受不是为了梅妃,而是为了哭泣的齐瑛。

齐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齐瑛在里面陪了梅妃一个时辰,齐染在外面陪了他一个时辰。齐瑛从内室踉踉跄跄的出来时看到齐染,他眼睛里还含着泪水,他走到齐染身边,抓着齐染的胳膊喃喃道:「她怎么会这样死了呢?我都已经想好了,等我出宫建府,我就求父皇赦了她的罪,让她住在我的王府。就算是设免不了,我也能常去看看她。她答应的,怎么会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