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他葵花宝典终是修习圆满,渐渐喜爱穿女子衣衫,一日正得了一件鲜艳的,心里欢喜,忙不迭穿在身上,却没料到被这送水与他沐浴的小僮撞见,他反手一掌,立时将他打死!
可这死人……又如何还活着?
尽管满心存疑,东方不败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他从小僮手里接过一杯茶水,一面漫不经心与他说了几句话。而那小僮也没觉着甚么不寻常,不过一会就被套出话来,东方不败挥挥手让他出去,有些颓然地倚在了床头。
原来这时正是十三年前,他刚谋夺了任我行的日月神教,葵花宝典也已然学了……而莲弟,他还未曾与他相见。
想起杨莲亭,东方不败便是满心苦涩。
若按上辈子算起,再过不久,他体内阴阳两性平衡,功力日趋稳定,便要下黑木崖去各处分舵巡查,於一处县城里见到杨莲亭。
那时他一心中兴神教,加之体气相冲而脾气暴躁,一时整顿教务时手段狠了些儿,下头为讨好与他,各个变着法子想些「不要脸胡吹法螺」的好话说与他听,他意得志满,竟然全数笑纳。从此神教阿谀成风,至莲弟来了,为显威风,就更……
莲弟。
对了,那时他只想做天下第一人,而莲弟不过是一个仆役,他初时可没放在眼里,不过是被他伺候得高兴,又喜欢他眼里野心,就顺手带上了他,留在东院里,也是做了仆役,也没给他甚么好处,不过当做是个玩意儿罢了。
后来……后来……
不过是体性转阴,不过是爱上了女子装扮……不过是被他撞见,不过是为他口中求饶爱语所摄……不过是,有些心软……
他那时只想还有一人能当他是个女人,谁曾想,会为那人……
杨莲亭所求,东方不败深知,杨莲亭所隐瞒之事,东方不败亦从不曾当真被他隐瞒。
他要权势,东方不败便给他权势;他要培植自己的亲信,东方不败就退隐香闺;他要女人,东方不败便涂脂抹粉……只不过,男人终究是男人,便是心态转变,便是浓妆艳抹,便是穿得花团锦簇,便是学着再如何的温柔体贴,东方不败也终究无法成为女子。
亦无法成为杨莲亭心爱之人。
当年将任我行囚於西湖之底,又留下那个死忠於他的向问天与其女任盈盈,东方不败已知终有一日他将重返黑木崖,只是自负武艺高强,根本不曾将他看在眼里。
也确是如此,若非当日杨莲亭在场,就是来上十个任我行,也得留下命来!
只可惜,那时的东方不败,心里已然有了一个杨莲亭。
若说那时一无武艺、二无本事的杨莲亭还有一丝让人赞赏之处,无疑便是他那骨气和野心了。
杨莲亭自小穷困,又被人瞧不起,因而尽管贪钱亦贪女人,野心却从不停歇,而也正因如此,他既极自卑,又极自傲,他是个事事钻营的小人,却也是个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硬汉。
东方不败对他所知甚深,也爱他至深。
他们两个当同属一种人,都是自小孤苦,寄人篱下,都对权势有饕餮般的慾望,也都想成为人上之人。
只不过,东方不败是个练武的天才,而运道也还不错,加之习武刻苦,於是摸爬滚打,终究成为神教主人。而杨莲亭运气不佳,他没得人拉他一把,遇上东方不败时已然错过练武最好时机,待有了权势而武功不济,只能为人不耻。
东方不败亦是极自傲也极自卑,东方不败自傲於绝世武功,自卑於不能生为女人,他的自傲成就了杨莲亭的权势,而他的自卑,也是因杨莲亭而生……
只是无论东方不败为杨莲亭做了甚么,他到底,还是没能保住他的性命。
东方不败闭上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莲弟……莲弟……
他仍记得莲弟为任我行所伤,看他时满眼皆是怒意,而未有一丝怜惜。
不曾想一切重来……
也罢……也罢。
既然莲弟始终不会爱我,我又何苦将他带入这恩怨之中,枉自送了性命。
两月后,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宣告将闭关练功,风雷堂堂主童百熊代行教主之事,为神教神使,去分舵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