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知道这最后的一步,还需要上千年的修行,才得以越过。
那不重要,毕竟当下他已经成为了世上最强大的个体,超越了所有的妖族,只要他愿意,他足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的力量近乎无限,足够他行善也足够他作恶,直到天地间再容不下他为止。
但那些他都不感兴趣,唯一让他放在心上的,是在羊卓雍措湖畔的那个孩子。
离开羊卓雍措湖时,距离他度天劫那天,已是三年过去了。
陆修赤裸地从湖畔出来,遇见一伙朝圣的藏民,他沉默地跟随在他们身后,藏民们风餐露宿,问他从何处来,他不回答,问他是什么人,他也不知道。
藏民们起初将他当作被流寇劫掠的少年,给他穿上了破旧的衣裳,陆修听着他们的交谈,跟随他们绕着羊卓雍措湖走了一圈又一圈,并从他们口中听见了“库鲁”这个词语,知道他们在谈论自己。
渐渐地,他学会了一点藏语。
他知道人类大多在自己的聚居地不远处活动,那个孩子大抵就住在这附近,但也不排除他被家人带着,长途跋涉前来羊湖朝圣的可能……否则他为什么再也没在湖畔出现过?
他开始用初学到的藏语,朝陌生人询问一个孩子的下落,在他眼中,起初人类都长得差不多,他无法准确描述那孩子的长相,只相信自己若当面见到他,能一眼分辨出来,仅此而已。
当然,他的询问得不到任何回应。羊湖的朝圣者来了又去,这一年在人间被称作同治四年,西方的尼泊尔与满清打完一仗,世界屋脊正在剧烈变动,陆修在羊湖畔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他清楚地知道,他要找的那孩子一直在,只要愿意,一定能找到。
唯独自己不能冒冒失失地到他的面前去,化为原形把他掳走。
所以他先得学习怎么当个人,以人的身份找到他、接近他。要想当人,就需要学习。学习人的语言,学习人的生活习惯,学习有关人的知识。
每一天他都努力地辨认着各种各样的旅人,偷听他们的交谈,并模仿他们的发音,他用了三个月来学习藏语,并朝他们交谈。偶尔有人问他来自何处,他也学会了伪装,告诉他们,自己来自喜马拉雅山的另一边,那个遥远的国度。
藏人们没有怀疑,邀请他饮酒,询问他的去处,陆修却从不回答。
他急切地想找到那孩子,却仿佛又在畏惧什么。
找到了他,见到了他,然后呢?
然后我该做什么?陆修在羊湖畔生起了一堆火,日日夜夜坐在火堆旁。告诉他,我是被你封正的那条龙,我想留在你身边吗?
他会不会害怕我?陆修没来由地担忧着,他从藏人们的交谈中得知,他们对龙既敬又畏,他们相信世上有神灵与恶鬼,但仅限於祈福与消灾。接触的人类渐多,他也就逐渐形成了最初的念头:自己的身份必须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