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2 / 2)

傅月趴在床上,捂脸哽咽,「我,我也不想……」

「做都做了,还说你不想?」傅桂冷笑,「哭,你接着哭,哭有什么用?」

傅月的哭声停了一下,泪水打湿薄被,「我不会连累你和英姐的,我、我出家做尼姑去!」

傅桂一愣,气得直跺脚,「谁问你这个了!你这性子去做尼姑,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傅月扯过薄被盖住自己的脑袋,哭得更凶了。

傅桂又气又急,围着拔步床打转,想把她整个人翻过来,「别哭了!你看着我说话!」

傅云英心里闷闷的,被姐妹俩争吵的声音吵得脑仁疼,走到榆木四方桌前,给自己倒了杯金银花茶,喝了几口,略觉畅快了点。

傅月哭得双眼红肿,一个字不肯说。

傅桂揎拳撸袖,踩到脚踏上,硬是把抱着薄被不肯放的傅月扳过来,「月姐,你有没有送什么信物给苏桐?」

傅月这几天太过反常,傅桂心思敏感,早就有所察觉。刚才饭桌上卢氏看傅月的眼神太奇怪了,等卢氏一走,她立刻把傅月拉到厢房来逼问。傅月心里正七上八下的,被她恐吓几句,一股脑把自己仰慕苏桐的事全说了。

傅桂快被气死了,傅月长得不丑,嫁妆丰厚,性情柔顺,肯定能说一个好人家,偏偏要自己作死!

傅云英走到床边,柔声道:「月姐,苏家表少爷今天下午要搬回去……你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还是送了他什么?」

傅月抬起头,泪水涟涟,「我……我没送信物,就是上午让丫头给他送了一碗甜汤……」

「四婶知道甜汤的事吗?」傅云英挨着床沿坐下,接着问。

傅月梨花带泪,哭得哽咽难言,「不,不知道……我怕她生气。」

这么说,卢氏只知道傅月故意靠近苏桐住的院子,刚好苏桐突然坚决要搬走,她才会起疑心。至於送甜汤的事,苏桐没有告诉别人。

「没事,只是一碗甜汤,四婶要是知道了,就说是我送的。」傅云英轻拍傅月,拿绸帕一点一点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月姐,你真的喜欢苏家表少爷?还是听四叔和四婶说想和苏家结亲,才喜欢他的?」

傅月一怔。

以前其实她没有特别注意苏桐,她不怎么出门,只隔着人群远远看过苏桐几眼,知道对方是个俊秀斯文的小官人,家里有个寡母,一个姐姐。后来无意间得知爹娘想把她说给苏桐,她才开始留意他,然后就放不下了。一个人坐着的时候,脑子里总会浮现出苏桐的身影,他这会儿在做什么?他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裳?他会不会经过家门口?

原本只有三分喜欢,听说他和大房傅容订亲,她不敢告诉别人,自己躲起来偷偷伤心。谁曾想他竟为了救泰哥和启哥受伤,耽误考试,成了自己的恩人,每天听到爹娘提起他的伤势,那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慢慢在心底紮根,酿出一颗酸涩的果实,越想忽视掉,根须却长得越牢固,再也拔不掉了。

「月姐,今天的事传出去也没什么,你用不着绞头发做尼姑。」

看傅月发怔,傅云英心里有数,放轻声音道,「不过以后你不能再这么做……再过几个月,说不定你就不喜欢他了。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等苏家表少爷搬走,你不能去三老爷家看他,我和桂姐会监督你的。我们赌半年。」

年底陈老太太会当众宣布苏桐和傅容取消婚约的消息,那时如果傅月还是非苏桐不可,这事必须告诉傅四老爷,由傅四老爷来定夺。这期间不能让傅月和苏桐见面。

傅月紧咬樱唇,肩膀抖个不住,倒回床上低声啜泣。

虽然她还在哭,但明显情绪稳定下来了。

傅桂慢慢冷静下来,发生这种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遮掩过去,不能把傅月逼急了,以免她做出更出格的举动。

她抖开薄被盖在傅月身上,「你别怕,我不会把这事告诉别人。」

傅月羞惭不已,眼泪顺着眼角哗哗往下淌。

傅云英低叹一口气,到底是孩子,一时冲动送了一碗甜汤出去,结果把自己吓着了。

哭声越来越低,饭桌上傅月受了一场惊吓,又被傅桂抓来喝问一通,道出自己的心事,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傅桂放下绣蝈蝈蚊帐,拉着傅云英走到外间,拍拍她的手,认真道:「英姐,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和月姐。」

五妹妹对她和傅月不冷不热的,不和她们一起玩,也不和她们一起做针线,她上午去大房跟着二少爷读书,下午和启哥、泰哥一起上课,夜里在房里编网巾,没事时帮四叔记帐……她很忙,忙得傅桂和傅月根本抓不到她的人。

如果不是四婶卢氏看傅云英那一眼别有深意,明显她知道傅月反常的原因,傅桂不会叫丫头请她过来。

她觉得傅云英不会帮傅月,五妹妹那么冷漠生疏,怎么会关心傅月呢?

可五妹妹几句话就把傅月安抚好了……

傅云英微微一笑。

她不和傅月、傅桂亲近,不是因为她不喜欢这两个小娘子,她们单纯,稚嫩,有自己的小心机,她们如此年少,不知世事险恶,会为一个俊俏小官人而欢喜或是犯愁……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的,翰林家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不知愁滋味,盼着能嫁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夫婿。

她上辈子经历过绝望,不可能再和以前一样糊里糊涂嫁人,糊里糊涂相夫教子,糊里糊涂过完上天额外恩赐的一生。这一世她注定要走和傅桂、傅月不一样的路,虽然孤独,虽然前路渺茫,可她走得充实而满足。

月姐、桂姐和她不一样……能过得轻松一点总是好的,她们会过得很好。

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