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觉得自己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吗?」徐文耀问。
王铮一愣,随即老实地回答:「不能。」
「那不就是了,孔孟之道隔了两千年,那个时代没有精神分析学,可不意味着,人就被一种思想限制住,是铁板一块,只会按照这个规则生活,是不是?远的不说,我举个例子,文革时候,中学生斗人斗上瘾,专门揪各行各业的领导权威,社会上一片混乱,也没人敢阻拦他们,一时间武斗风起,死了不少精英人才。我们家一家子都是军人,还是小有功勳那种,我爷爷当时作为军区领导人,就被红卫兵盯上了。一群小崽子带着袖章拿着毛主席语录冲进大院要抓我爷爷去游街,你猜怎么着?」
王铮好奇地睁大眼睛,摇了摇头。
「一整个警卫连的人都出来了,个个荷枪实弹,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都吓住了,我爷爷就坐庭院里,不动声色地装枪,他早年参加革命杀的人可多,气势骇人,震住全场,没人敢上前抓他。后来军区政委们出来了,搬出周总理的指示文件等,半劝半吓,把那帮人给轰走了。」徐文耀笑了笑,摸摸他的头发,说,「那些警卫员们后来跟我们家一直保持很好的关系,我小时候问过他们怕不怕,那种情况下,一开枪就是反革命的大罪。有个叔叔笑着说,怕当然怕,但在自己地盘上把首长让一群毛孩子抓了,那还要不要脸了?我又问,毛主席都说造反有理,你们不是在反对毛主席吗?他笑了笑说,毛主席他老人家离得太远了,管不着我们这边。」
「小铮,在那样一个时代,他们一块的战友都没人觉着他是错的,人有时候,不是说按着别人的规矩来,别人的规矩是一套说辞,你完全也可以自己弄一套自己的规矩,比如说,三十几岁了照样不压抑自己的情绪,容许自己有伤口,也有软弱的时候,当然哭鼻子之类的,在徐哥面前就好,别人那,还是别表现出来,会被人笑话的。」
王铮红了脸,头低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徐文耀哈哈大笑,单手搂紧了他,摸着他的头发说:「刚刚那个事,我一个局外人看着啊,其实就一来找抽的,你没让人言语挤兑了去吧?小傻子?」
王铮咬着下唇,摇摇头说:「我有顶回去。」
「这就对了,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以为咱们好欺负,」徐文耀赞许地说,「下回甭跟他废话,下勾拳揍丫的,不会打架啊,没事,改天我教你。」
王铮也笑了,说:「你怎么还教人打架?还公司老总呢,难不成生意上谈不拢也拿拳头说事?」
「要搁我这就不是动手那么简单了,我主要是怕你被他的歪理绕晕,听着啊,两人相处没有什么缺不缺,要说缺,世上就没完满的东西。咱们问心无愧就好,你说,你在跟那什么阳处朋友的时候有尽心尽力对他好吗?」
王铮想了想,说:「基本上算有。」
「那没什么好遗憾的,你能做的,就是这么多,咱不能要求自己做弄不了的事,有那个金刚钻,才敢揽瓷器活,两人相处,就是这样,你给了他十分,他如果想跟你好,自然会十分地还回来,但有些人非但还不了十分,还觉着你给的不合他的意,给多了,或者给得太频繁了,这就不是你能控制的。」徐文耀笑着柔声说,「而且你这缺心眼的,想也知道吃了亏,事情都过去了,哪还轮得到你来自我检讨?」
王铮笑了,徐文耀的话讲一种复杂的情感关系理解得简单而直接,但有时候却不失为一种走出困境的办法,他看着徐文耀,问:「那你呢?如果你谈恋爱,你会给几分?」
「满分十分?」
「对。」
徐文耀的笑瞬间消失了,他转过头,看着王铮,收紧手臂的力量,慢慢靠近他,哑声说:「也许,得看人……」他伸出手,摩挲了王铮的下巴,手竟然有点抖,但目光复杂,似乎在挣扎,有难以决断的事情,有不确定,但也有炙热的渴望,最后他叹息一声,松开王铮的下巴,站起来说:「走吧,你的汤再不送,於萱喝到就不热了。」
王铮愣愣地看着他,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怅然若失,但很快调整了情绪,点头说:「好,我把汤送过去,徐哥一起来吗?」
「不了,我把於萱家老爸安顿了再说,老爷子有人陪着,但到底这饭还是得我过去,刚刚是我不放心,现在你也没事了,我该走了。」
他匆匆忙忙地说完,勉强一笑,朝王铮挥挥手,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徐文耀对王铮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