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算好了今儿让张抱月上去热场子,可没想到她早起就说身子不爽,瞧着脸儿黄黄的,人儿蔫蔫的,着实不像样子,只得作罢。
所幸百花楼并非张抱月一枝独秀,便叫另外几个窑姐儿登台献艺也是一样的。
青楼花会是个大日子,老鸨忙着为自家三个雏儿闯名头,忙得陀螺一般,一时竟也顾不上后头。
左右那些丫头片子的身契都在自己手里捏着,跑了就是逃奴,能去哪儿?
谅她们也不敢。
花会就在花街上举办,几条花街相交的十字路口中央搭起高高的戏台,四周的高楼上坐满嫖客,热闹得不得了。
他们吃着喝着,说着笑着,还有自诩风流的文人墨客对着下头登台的女子们品头论足,时不时迸发出一阵大笑。
兴致来了,或许会赋诗一首,引来阵阵喝彩,然后传为风流韵事。
对他们而言,今日不过一场热闹。
但却是许多女子悲剧一生的开幕。
张抱月和蒲草在后头屋子里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热闹声,紧紧握着彼此的手,心脏砰砰直跳。
曾几何时,她们也是那高台上的货物。
今儿这样一年一度的热闹,本就有些人手不足。
而那些打手也难免被外面热闹吸引,见这边没有动静,大多会擅离职守,偷偷跑去围观。
过去很多年都没有窑姐儿逃跑,他们早已放松警惕。
两人偷偷在屋里卸了妆,露出两张如出一辙的大黄脸,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张抱月想了一回,从妆匣内取出眉笔等物,又将两人的眉毛抹得粗粗的,眼下也弄出淡淡的青黑色,看上去越发不起眼。
都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张抱月和蒲草本非绝色女郎,如今没了妆容,又黄脸粗眉黑眼袋,瞧着也不过是个平头正脸罢了。
等再在外头磋磨数日,失於保养,自然就更不起眼了。
做完这一切,张抱月缓缓吐了口气,盯着妆匣看了会儿,啪一下合上。
那妆匣乃是曾经自己当红时,一位恩客送的,以整块紫檀木抠成,外面镶满了螺钿、珍珠和宝石,价值连城。
这是她过往的荣耀,更是耻辱的烙印。
以后,我再也不需要为了讨好男人打扮了。
张抱月别开视线,可过了会儿,又转回来,盯着上面的珠宝看起来。
她看了会儿,竟拔下簪子,将上面的宝石一颗颗撬了下来,连那只指肚大小的精巧金锁也没放过。
穷家富路,她们如今也没个谋生的本事,需要弄点细软傍身。
银子太显眼,价值也有限;银票容易坏。
倒是这些珠宝,方便携带又不占地方,随便往头发里一塞就够活几年。
蒲草偷偷扒开门缝看了会儿,难掩激动道:“姐姐,走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