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是没有被选中的。发愁的是则是孟思归和长生,从明天开始,他们就要告别所有的亲人朋友,住到州城来了。以后就再也不能大家一起练武一起上课了,也吃不到萧郎君隔三差五想出来的零嘴了,真是越想越难过。
孟思归哭丧着脸,坐在裴凛之身边:“师父,那我明天就不能再跟你和师兄练武了啊。”
裴凛之难得柔情地揉了他的脑袋一把:“明早还能练一天。到了医馆,也不能荒废了武术,不仅能防身,还能健体。长生也要记得。”
“嗯。”两个孩子答道。
裴凛之说:“你们不要这么哭丧着脸,多好的机会啊,还是郎君花钱送你们来学的,要努力学好医术,回头记得报效郎君。这里离家不远,我们会常过来看你们的。等你们在那边待一段时间,我同你们师父说,让他每月放你们一日假,回来探望家人和朋友。”
“好。”孟思归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
萧彧得知二人被选中,并不觉得意外,孟思归极聪明,只要他愿意,学什么都不在话下。长生踏实懂事,应该也能学有所成。
当日午后,村中青壮年男丁都集结在萧彧家院子里,等待裴凛之的命令。吉海也想去,裴凛之说:“郎君谁保护?”
吉海便乖乖地留了下来,打架虽然令人热血沸腾,但什么都及不上郎君的安全重要。
萧彧也想去看热闹,但这个时候他去了只能添乱,所以还是老实在家待着吧。
昨天去升龙湾的人只有闵翀今天又去了,大家一致商议过后,觉得昨天故意挑事的几个不能轻饶,不仅要教训,还要送到官府去惩戒,闵翀是去认人的。
窦七爷不想去看那帮不肖子孙丢人现眼,便去海边看师傅们造船去了。
孟思归回来之后,一改平时叽叽喳喳的模样,安静得像个闷嘴葫芦,乖乖陪他娘和妹妹,孟家娘子给儿子准备被褥衣裳,生怕儿子在瓦面冻着,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手脚勤快一些,主动一点,多干活,别让师傅叫了才动。也不能跟在家似的,跟别人大呼小叫,外人可没爹娘这么纵容你。”
“知道。”孟思归蔫蔫地答。
孟家娘子忽又红了眼眶:“儿啊,你是不是不想去?”
孟思归说:“师父说了,我要是学了医术,以后对郎君和大家都有极大的帮助。总要有人去学的,还是我去吧。我爹身体不好,我学会了还能给他看病抓药。”
孟家娘子抹了一把眼睛,伸手搂住孟思归:“我儿懂事了,一定要好好学习,就为萧郎君也要好好学,是他救了咱们全家,你爹才不用下海打渔采珠。萧郎君就是咱家的救命恩人。”
孟思归不习惯这种亲昵的感情表达方式,他不自在地说:“我知道了,娘。我去看看郎君和我师兄,以后回来都少了。”
萧彧脚有伤,不能到处去溜达,便坐在家里描伞面,就是在纸上绘梅兰竹菊和仕女图。描好之后拿去上桐油,再做成纸伞,这样加工过的油纸伞卖二两银子还勉强说得过去。
孟思归进了屋,好奇地看了一眼:“郎君还会画画?”
萧彧说:“简单的线条画,你要不也学学,将来自己编药书都能用得上。”
孟思归愣了一下:“编药书?”
“对啊,你以后学了医,肯定会认识很多的药材,你不想把这些药材都记录下来,让更多的世人知道,甚至还用来传世?说不定将来医药史上就能留下你孟思归的名字。”萧彧朝他挤挤眼。
孟思归睁大眼睛:“真的吗?我也能载入史册?”
萧彧抬眼看他:“为何不可?只要你肯努力,好好学习,没有什么不可能。”
孟思归来了兴致,搓搓手:“那郎君教我吧。”
萧彧说:“这个就是要多练习,看着什么就照着样子画下来。以后我每个月都给你送笔墨纸去,让你好好练习。”
“谢谢郎君!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报答郎君的栽培。”
“以后学了医,多救治世人,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萧彧说。
“思归谨遵郎君教诲!”
吉海绘画不行,便在一旁看书,看的是师父给他默写下来的《孙子兵法》。见孟思归进来,才放下手里的书,想到以后就要和自己最要好的伙伴分离,也难免惆怅,但他不善言谈,便无言地看着思归。
孟思归过来:“师兄,我明天就要走了,郎君和师父教的东西你都好好记下来,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再教我。”
吉海点头:“好。”
孟思归说:“师兄,你想不想去看师父教训升龙湾的人?”
吉海说:“你还是老实在家待着吧。别去添乱,明日就要去学医了。”
孟思归悻悻地说:“我也就是说说,但是升龙湾那些杂碎太可恨了,居然连郎君都敢欺负。看师父不揍死他们。”
萧彧看了看门外阴影的位置,他们已经去了一个多时辰了,不知道情况如何,也没个人回来通报一声,不知道什么情况了。
孟思归又说:“师兄,我不在家,你帮我照顾一下我爹娘和妹妹呗。我爹腿脚不好,下地也有些困难,你多帮帮忙。”
“我知道。”吉海说。
“谢谢师兄。”孟思归又对萧彧说,“以后就吃不到郎君做的醪糟冲蛋和油炸果子了。”
本来略伤感的氛围一下子被这吃货的怨念给冲淡了,萧彧笑起来:“这还不容易,我每月给你们一点零钱,想吃了去市集买。”
孟思归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怎么能要郎君的钱。”
萧彧说:“你们是我送去学医的。虽然吃住在医馆,但偶尔也可能会碰到需要用钱的地方,出门在外,不可能一文钱都不拿。穷家富路,有钱才有底气。”
“我问我娘要。”孟思归说。
“长生没有爹娘,是我给的,所以你的也是我给吧,不厚此薄彼,我挣钱可比你爹容易多了,是吧?”萧彧朝他使了个眼色。
“那就谢过郎君了。”孟思归站起身,抬手朝萧彧行了一个跪拜礼。
萧彧笑着说:“你看你看,跟你爹学的这酸腐的礼仪吧。赶紧自己起来,我腿脚不好,没法扶你。”
孟思归闻言也笑了起来,自己站了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郎君你真好。”
萧彧打了个哆嗦:“说得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我不爱听人夸我。”
孟思归笑着说:“郎君是我见过的世上最好的人。”
“打住,打住。我汗毛都竖起来了。”萧彧在自己胳膊上抹了两把,说,“吉海,去叫厨房杀两只鸡来,给你们做点好吃的,叫思归吃了永远想念,到外面去不忘本。要小母鸡,不要太大,要整鸡啊,不要剖开了。”
吉海答应着起身出去了。
萧彧忽然想吃鸡了,这回不吃白切的,而是工序复杂的葫芦鸡。先煮后蒸再炸,选用一年生的小母鸡,做出来的葫芦鸡又嫩又滑又香,吃得人直吮指。萧彧也就去西安旅游的时候吃过那么一回,念念不忘,所以今天想试试手。
这个太废鸡,将家里的鸡全宰了恐怕也不够大家每人尝一口,於是萧彧决定在自己宅子的小厨房里做,给即将出门的思归和长生尝尝鲜,顺便也让窦七爷尝尝。
美味总是好吃而难做的,萧彧在厨房里忙活了许久,终於将两只鸡炸好了,有点散架,跟葫芦的形象已经对不上号了,不好没关系,丝毫不影响它的口感。
还没吃,这香味已经将满屋子人的味蕾给征服了。裴凛之和闵翀正好这个时候回来了,於是大家分食了两只炸鸡。鸡皮金黄焦脆,皮下的鸡肉嫩滑爽口,咬一口满满都是鲜甜的汁水,吃得人都忘了说话。
窦七爷笑呵呵地说:“我这真是过来享福了。”
萧彧笑着说:“这也不算什么好东西,日后再做别的给七爷尝鲜。对了,升龙湾那边情况如何?”他看着裴凛之。
裴凛之说:“我们摆了一下午擂台,升龙湾也就上来了十几个人,都被打趴下了。我们的人都还没打过瘾,就没人敢上来了。”
“那几个挑事的泼皮呢?送官了吗?”萧彧问。
裴凛之说:“带回来了,还没送呢,顺道回来跟你报个信。没想到正好赶上了好吃的,看来有点口福。”
萧彧哈哈笑:“是啊,赶得早不如赶得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