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洪考虑得很周到,家里所有的事都有专人负责,这样就不容易出现纰漏。如果有人对自己的分配有异议,需要换岗位,只要他能说出足够的理由,就给他换。
任务一分配下去,马上就被人领走了。现在天气已经不算炎热,正是干活的好时机。
萧彧早就看中了溪流对面山坡下的荒地,村里人陆陆续续地在那儿垦荒,不过由於效率低下,垦出来的地很少,现在他家有了足够的劳力,完全可以再垦个十几几十亩地出来种粮食,虽然家里粮食还是以购买为主,但能自己多种一些就尽量多种一些。
崖州有一点比较好,就是人少地多,荒地谁垦出来就是谁的。也有地主,他们喜欢从百姓手中购买熟田,但完全失去土地的佃农很少,因为他们在租种地主的地时还可以自己垦荒,再拥有一些属於自己的土地,至於能不能保住这些土地不被地主吞并,那就要看他们自己的经营状况。
闵翀的船终於开始动工了,他领着一群木匠和孟洪分配给他的人一起在海边干活,缺什么就让裴凛之去买。
家里的采购任务平时都是裴凛之负责的,但他相当不乐意被闵翀支使,能支使他的只有殿下。但不管他乐不乐意去跑腿,最终事情还是会落到他身上来,因为闵翀会跟萧彧要求,萧彧最后还是会找到他这里来。
萧彧对造船兴趣浓厚,每天都要去海边看一回,还跟闵翀提了水密隔舱的建议,让他设计的时候多造几个隔舱。
闵翀对他提的建议很意外,萧彧看起来并不懂船,但水密隔舱的提法却非常科学实用,看样子萧彧还真是个见多识广的。
这日午后,萧彧又去了海边。发现海边已经临时搭建好了几个简陋凉棚,以几根木桩支撑,上面盖着棕榈树叶和芭蕉叶,木匠师傅在棚子下做木工活。周围还有十几个人在锯木头,砍木头等。
闵翀正在棚子下和那位从建业带回来的木匠万师傅说着什么,见到萧彧过来,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打招呼。
萧彧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发现万师傅似乎很了解船的构造,不由得挑了挑眉,等他们停下来,便插了一嘴:“万师傅造过船?”
万师傅朝萧彧恭敬道:“回郎君话,小人从前在老家的时候,造过小船,大船还是头一回。”
“那也不错,船都是相通的,你多帮帮闵当家。”萧彧点头说。
“是,郎君。”万师傅立马应承下来。
萧彧等闵翀和万师傅聊完了正事,这才说:“今日人比昨日少了不少。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闵翀说:“我这里暂时用不着这么多人,打发他们去帮助垦荒了。”
萧彧挑挑眉:“你不用训练他们吗?”
“船员的主要职责是划船、搬运装载货物,体力裴郎君已经帮我训了,我只需要训练他们的水性。他们都是自吴越而来,水性普遍都不错,所以也不用做太多训练。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让他们去干点活儿。”闵翀难得这么详细地给萧彧介绍缘由。
萧彧恍然点头:“言之有理。”
“新船还需多久才能完工?”萧彧继续问。
闵翀说:“大约需要三四个月。”
“赶得及明年春天出发吗?”萧彧问。
“应当差不多。现在的问题是,除了我,没人有出远海的经验,虽然两艘船同时走,但也难免会碰上被冲散的意外。”
萧彧突然想起了窦七爷:“我听说升龙湾有个人曾经在海上漂泊了多年,去过南洋很多地方,后来是搭乘商船回来的。我一直想去请他出山,就是对方年纪有点大了,不知道身体是否还硬朗。”
“那还不赶紧去看看。”闵翀说。
萧彧说:“闵当家有空吗?不如我们现在就去,让孟洪给我们带路。”
“走吧。”
两人回到家中,裴凛之又外出打猎了,他们叫上孟洪,一起去升龙湾。一直跟着萧彧的吉海突然说:“郎君,要不还是等师父回来一起去吧。”
萧彧看他:“为什么?”
吉海说:“升龙湾跟我们有世仇,我们白沙的人从不去升龙湾,升龙湾的人也不来我们这里。”
萧彧知道升龙湾民风彪悍,去年孟洪去采珠,就被升龙湾的几个泼皮打劫,还受了伤,却不知道原来是因为世仇:“有什么世仇?”
孟洪解释说:“是有这么回事。多年以前,两村之间曾经因为感情纠纷发生过械斗,死伤不少。后来来往就少了,出海打渔采珠的时候,偶尔也会发生小冲突,但是大冲突并没有发生过。”
萧彧笑得有些无奈:“这样的话,那还能请得动窦七爷吗?”
孟洪说:“不好说,我们后来的,那些世仇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应当不至於被算在内。”
“那我们去应该不会被打出来吧?”萧彧笑着说。
吉海说:“有师父在就不怕了。”
闵翀看了吉海一眼:“走吧,光天化日的,又不是去打架的,还怕他们不成。”
“可是——”吉海还要反对,他师父说了,事关郎君的安危,半分险也不能冒。
萧彧拍拍吉海的肩:“没事的,升龙湾的人又不全都是疯子。”
吉海看了看一行四个人,两个没有武功,万一起了冲突,他真担心保护不了郎君。
几人出发去升龙湾,吉海临走之前叫过鱼儿嘱咐了几句,若是师父回来,让他去升龙湾接郎君。
萧彧知道吉海担心自己的安危,也不怪他小题大作。几人出了村子,经过石灰窑,再翻过一座不高的山,站在山上,便能看见下面有一个凹型的海湾,村落就分布在海湾边上,十分分散。
萧彧感慨:“风景真不错。”
孟洪说:“升龙湾的人一向以他们的风水为傲,这村里人丁十分兴旺。不过也非常穷,因为没什么地,完全靠打渔采珠为生。”
萧彧觉得很意外,没有地,那么穷,居然还能人丁兴旺。
几人下了山,看见有人在山坡上收稀稀拉拉的黄豆,那人没穿上衣,身上的皮肤被晒得黝黑,见到外人来,便停下来看着他们。萧彧便用不太熟练的土话问路:“老丈,割豆呢。请问窦七爷家在哪儿?”
那老者抬手指了指村北,也就是升龙湾的最外沿:“那边。”
萧彧拱手道谢,便沿山路下去,进了村,便听见了孩子吵闹声,见到又外人来,都上来围观。萧彧相信这儿人丁兴旺了,放眼望去,起码有一二十个垂髫稚童,大多衣衫褴褛。
一个胆大的孩子抆了一把鼻涕。问:“你们是谁?找哪个?”
萧彧笑眯眯地说:“我们找窦七爷。”早知道这边孩子这么多,就该带点果子过来的。
“他家在这边。”那孩子一路飞奔着朝前跑去。
孩子们真是热情,萧彧几个便跟着过去,各家正在织网晒网的大人都停下来观望他们,主要是萧彧的形象气质太引人注目了。
孩子们在一座茅草房前停了下来,不进屋,就在外面喊:“窦老七,你家来客人了。”
萧彧一听,不由得皱起眉头,这孩子也太没大没小了。
屋里传来中气十足的骂声:“鬼崽子,又来吵什么,快走!”
萧彧便走上台阶,敲敲那扇吱呀作响的竹门:“窦七爷在吗?”
门开了,门内一位身材矮小的老人走了出来,须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腰板倒是笔直:“你们是谁?”
萧彧作揖:“我姓萧,自建业而来,听闻窦七爷曾经有奇遇,想来听一听。”他没说自己是白沙村来的,怕引起骚乱。
窦七爷抬起眼,小眼睛发出精光:“建业来的?可真够远的,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