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窦七爷(1 / 2)

闵翀接着说:“北边局势不稳, 年后我打算往南边走。走之前可以去广州府收购一些茶叶和丝绸。”

萧彧发现自己的想法闵翀都非常清楚,他点点头:“好,我抓紧时间安排人造纸烧瓷器,给你安排一些人打下手吧。”他指的是造船的事。

“可以。”闵翀答应下来。

萧彧回到自己房间, 也不急着数钱, 而是长叹了口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安国怕是又要起战火。”

裴凛之说:“郎君认为柔然会打到安国来?”

“东西戎也是游牧为主, 粮食不够, 南边有一只更肥美的羊, 你说那群狼会怎么处理?”萧彧斜眼看他。

裴凛之叹气:“若是大将军还在, 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萧彧摆摆手,坐在了矮榻上:“并非这样, 前两年西戎攻打晋州, 大将军尚兵权在握,一样无济於事。失去了长城作为屏障, 汉人政权的边疆到处都是突破口, 对於胡人铁骑来说,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自西晋后,各族胡人异军突起,你方唱罢我登场, 不断往南侵吞, 汉人政权节节败退,今日割一城,明日让一地,你觉得这样还能持续多久?”

裴凛之惊讶地看着萧彧, 虽然殿下表示不愿意居高位, 事实上, 他身处偏远的崖州, 依旧关心着国家的安危与命运:“依郎君之意,只有将胡人赶往长城以北,天下方能安定?”

萧彧点头,仰天长叹:“但是又谈何容易,打仗需要的是兵力,优良的兵器,充足的粮草,除了这些基本之外,还需要善於运筹帷幄用兵如神的将领。这些,全都缺一不可。”

裴凛之自小熟读兵书,却没经历过多少实战,仅有的两次,还是来崖州之后跟海贼山贼打,根本就算不上真正的战场,领兵的也不是他,所以他不敢打包票说自己善用兵。

萧彧看着裴凛之,说:“凛之,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想庙堂之上那个高位了吗?因为太难了,我不认为自己能够外御强敌内抚国政。”

裴凛之却不这么认为,除了殿下,他的那些兄弟谁不认为自己是天纵奇才,个个自命不凡,以为自己能够媲美秦皇汉武,然而他认为吴王越王之流俱是草包,连殿下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裴凛之说:“郎君深谋远虑,所考虑的皆是事实。然也不必太过忧虑,我们现在根基尚浅,只需韬光养晦,伺机而动。”

萧彧笑着摆了一下手:“不想那么多了,来数钱吧。”他示意裴凛之将钱倒出来。

裴凛之预备将钱袋里的金银铜币倒在自己的矮榻上,萧彧阻止他:“别倒床上,脏。”

裴凛之闻言失笑:“还是头一回听人说钱脏的。”

萧彧说:“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这钱不知道经了多少人之手,你知道之前拿钱的人又摸过什么,说不定刚吃完饭往嘴上抹了一把。这还是好的,或者刚从茅房出来,没洗手就直接去摸钱……”

裴凛之嘴角抽搐了一下,哭笑不得道:“停,郎君你别说了,想象力委实丰富。”

萧彧笑道:“我说的难道不可能发生?”这个年代的人可没有饭前便后净手的习惯。

裴凛之笑而不答,难怪郎君经常会耳提面命大家饭前便后净手,他去外面拿了个簸箕进来,将钱倒在里面,免得铜钱到处滚动。

两人凑在一块儿数钱,这次的钱袋虽然重,其实不多,主要都是铜钱,清点过后,仅有二百多两银子,钱都花在买人上了。

萧彧便拿出算盘来算帐,发现将分红给了闵翀之后,自己也就剩下一百多两了,萧彧苦笑:“居然又穷了,买人真够贵的。”

裴凛之说:“这还是饥荒年成,人为了活命贱卖了自己,若是正常情况下,价格起码还要翻倍。郎君不必担心,前阵子囤的粮够吃数月时间。现在有人手了,叫大家去垦荒,明年的收成就多了。”

萧彧将给闵翀的钱数出来,看着自己那堆铜钱:“倒不是担心缺吃的,而是闵当家说开春南下,要买茶叶和丝绸,这点钱能买多少?好不容易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走那么远,不能空着船去吧。”

裴凛之宽慰他:“实在不够,到时候我跟薛钊去借点银子。”

萧彧看着裴凛之:“那就得麻烦凛之了。”

“不麻烦。”裴凛之淡淡地说。

萧彧起身:“我去给闵当家送钱。”

闵翀正准备休息,见他送钱来,便说:“你手头尚且紧,可以先不给我。”

萧彧讪笑:“我的财务状况闵当家最了解不过了。还是先给你,以后不够用了再与你借,一码归一码,比较清楚。”

闵翀也没说话,接过钱袋子,也不清点,直接扔进了床头的一个箱子里。

萧彧回来,见裴凛之在翻看那叠卖身契和花名册,见他进屋,抬头说:“郎君打算如何分配这些人?”

萧彧说:“有技艺的,就尽量分到作坊中去。没有的,就分去冶铁、垦荒、造船。”

裴凛之点头,说:“明日问问那群人中有没有读过书的,找个人来帮郎君分担一下。现在人多了,事情也杂了,记帐算帐分配工作都需要一个好手才行,不能什么都你自己来,太累了。”

萧彧想想也是,得找个人来帮忙才行:“新来的未必合适,其实孟大哥最合适,他最了解这些情况,只是他家事情多。”

裴凛之笑了:“这还不简单,不就是要交珠嘛,安排人去给他捞珠贝就好。”

萧彧点点头:“也行。北边来的这群人水性怕是不好。”

“那还有吉山和吉海呢。况且郎君养殖的珍珠到明年差不多也能打捞了吧。”裴凛之说。

萧彧忽然笑了起来:“对啊,最早一批放下去的珍珠都快一年了,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开春后捞出来看看。要是可以了,就拿去给孟大哥交差。”珠核那么大,只要外层包上珍珠质,完全足够交差了。

确定好这件事,萧彧亲自登门去请孟洪。孟洪听说萧彧想请他来管事,非常意外,他站起来朝萧彧作了一揖:“萧郎君如此信任洪,洪岂敢不答应。”

萧彧双手托起他的手臂:“那就谢过孟大哥了。往后你也就不必再下海了,明年的珍珠我替你想办法解决。以后你就负责给孩子们上课,协助我处理家中的事物。”

“洪在此谢过郎君,定当尽心竭力辅助郎君。”孟洪再次作揖道谢。

萧彧信任孟洪,当初说办学堂,他二话没说就来了,因为没收过任何学费,孟洪也没有拿过任何工钱,只因他的儿子也在这里上课,他便任劳任怨尽心尽力地坚持了这么长时间。

他们这算是义学,但教书先生是要吃饭的。萧彧打算年终的时候给孟洪发个红包,感谢他一年来的辛勤付出。

这次他请孟洪来管事,一是因为他熟悉自家的情况,二来也是考虑到孟洪年近四十,身体已经因为常下海落下了风湿症,这样的身体已经不适合下海采珠了。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将他解救出来。

孟洪显然也很清楚这事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对萧彧感恩戴德。

当晚,新来的人注意到人们在院子里点上巨大的篝火,男女老少都围坐在火堆旁,家主则站在一块木板前,给大家讲着什么。

不少人好奇地围了过来,发现家主竟然在给人讲课,教的是非常实用的算数。

这事让他们非常不解,不是说十五岁以下的孩子朝饭后上课吗,怎么晚上也要上课?有大胆的人跟人悄悄打听一下情况,才知道晚间的课是给村中的成年人安排的,主要是给大家扫盲。

这课没有门槛,而且免费,谁都能听,当然也包括他们。

而且除了家主教算数,还有一位孟夫子教大家识字读书,一位裴郎君给大家讲史。

这事给新来者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冲击,当初他们走投无路,眼看全家就要饿死在这个严寒的冬天,不得已才选择卖身,心怀恐慌登上了一艘通往未知的船。他们早已做好有来无回的打算,准备客死他乡了,没想到这里竟是一个温暖和平、充满希望的世外桃源,有些人甚至都有点遗憾没有将家人一并带来了。

登岛后的第一天,一些人便意识到了一件事,这可能是他一生中做过的最好选择。

第二日寅时起,所有六岁以上男丁都被叫起床,跟随裴凛之操练,不仅跑步,还有打斗技巧。别看队伍中那些孩子年纪小,一个个都练得虎虎生风。

新来的人一边震惊一边感叹,主家的一切都与众不同,不仅习文,还要练武。

裴凛之的初衷是训练村中年轻人防卫山贼跟海贼,如今这些贼都被剿灭了,为什么还要继续训练呢,那自然是出於他的私心,将来这些人就是殿下的私兵,可以保护殿下。

而萧彧的初衷更为简单,就是想让大家锻炼身体,尤其是孩子们,毕竟家里人多,又缺医少药,一个小风寒都可能是致命的,孩子们在裴凛之的训练下,身体素质都极好,极少生病,给他省了不少麻烦。

朝饭之后,孟洪拿着重新造册的名册,宣布了新来男丁的去处,有技艺的都物尽其用,比如那个篾匠,就安排他去纸坊做斗笠和油纸伞,陶工直接就去烧陶瓷,木匠便被安排去造船,茶农渔夫屠夫就暂时编排在几个作坊伍中,到时候有需要了,再让他们来帮忙。

没有技艺的年轻人,一部分去垦荒,小部分去了青砖窑和石灰窑,半数以上被分配给了闵翀,因为他要训练这些人当船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