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南柯长到十一岁,从没跟人打过一次架,永远都是见势不妙拔腿就跑,跑得比谁都快。

但信使是不能跑的。

少年信使站在原地,没有打响指,捻了个相当复杂的诀,身旁迅速聚集起汩汩清泉。

魇似乎畏惧这种清水,向后急速退却,让那一小盒扑克牌钻了空子,咻地窜到路南柯身后。

“你怎么还会这个!”红桃K只见过路南柯打响指弄清水来洗手,从没见过这些水可以这么用,又惊又喜,“你怎么——路南柯!”

路南柯几乎是不得不靠在他身上。

少年信使的身体迅速冰冷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把红桃K往身后用力护,问那些意识:“你们的信使呢?”

“我是负责守护这里的信使。”路南柯说,“我需要和你们的信使联手,所有意识,退到我们身后。”

他亮出一片嫩金色的槐叶:“信使上前,护卫一方。”

那片槐叶和其他暗淡的、发黄的叶子都不一样,仿佛是从树心里发出的唯一一颗嫩芽。

在槐中世界,意识根本不是魇的对手——尤其是这种怨气极强的新生魇,最不甘怨愤,毁灭成为本能,能吞噬所见的一切。

只有信使才能守护这片地方,这是信使的职责、使命和与生俱来的骄傲。

“你是信使?!”那几个意识眼睛一亮,仿佛见了些希望,却又更紧张起来,“我们的信使也被魇吞了!”

这只魇失控的原因,是“无处结缘”。

无处结缘,无处停留,一生都漂泊流浪,既无梦境也无彼方。

被世界遗忘的灵魂在死后化为魇,这也是信使们唯独难以阻止和降服、甚至可能反被吞噬的一类,因为这也是信使的宿命。

每个信使都要走遍所有的槐树,收集信和礼物,把它们送去该送的地方。

不可心生贪图,不可眷恋停留。

“没有红布条的意识不能碰它!”那些意识喊,“信使也不行,你有红布条吗?千万小心,我们的信使已经被它吞了……”

路南柯胸口缓缓起伏。

玫瑰花瓣绕着他的手指转了下,变成相当逼真的红布条,被他拿在手里,漂漂亮亮的金色眼睛弯起来。

“我有。”路南柯说,“你们快走——过会儿带我回家。”

他后半句是对红桃K说的,声音压得稍低,少年信使的视线已经锁定黑气里的影子,清凌凌的水流在身畔环绕。

如果是意识,被魇吞下去就完了,但刚被吞噬不久的信使还能救。

至少身体还能救,还能落叶归根,被送回家。

这是信使最后的愿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