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光是不管也好——说实话,老师们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就算是自己跌跌撞撞长大,蒲云杉也不至於长得这样辛苦。

不是没有老师就蒲云杉的情况和对方谈。

谈过很多次,都不欢而散,甚至一度爆发过小范围的争吵。

“我能怎么办?!”对方被请到医院,在病房外恼火得厉害,仿佛受到了极严重的指控和污蔑,“那些人我们一个都惹不起!”

“我在外面拚死拚活,想办法变强,难道不是为了将来能护住他?不然怎么办,我空手跟人家去拚命吗?”对方语气烦躁,“为什么就不能懂事,为什么非要给我添麻烦,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一点——”

“虞先生,您先听我们说……”老师打断了几次,最后提高声音,“虞执同学!”

那个穿着机甲系校服、脸色阴沉的机械学院学生终於停下话头。

“他很听话了。”老师说,“他的肩膀碎了,因为您把他交给那些人‘随意处置’。”

对方像是被这话按住,脸色一瞬仿佛透出心虚,一瞬又难看得要命。

老师问:“您说的‘将来’是什么时候?”

对方喘了几口气,没再说话。

“如果照顾蒲云杉同学,对您来说的确这样吃力的话,您可以申请离开蒲家,并切断和蒲家的关系。”

老师说:“这样,蒲云杉同学就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会由机械树官方代为照顾。”

那年轻人的脸色越发难看,半晌才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那之后,蒲云杉的处境的确好过了那么一个月。

在那一个月里,那个灰扑扑的孩子就像是忽然被人浇了一捧水、端出去随便晒了晒太阳的一盆花,立刻就挣扎着有了精神。

虽然那块肩胛骨不是很稳固,胳膊动不动就会自己掉下来,还要老师帮忙装上,但蒲云杉还是超级高兴,连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

只不过,那段时间再怎么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个月。

虞执不是完全不会愧疚、不会良心发作、完全不会觉得心虚。

但有些人的愧疚和心虚是有时限,斤斤计较着按分量称算的。就算是这样,动辄还要反覆翻出来,当做“已经尽心”的证据。

就仿佛那一个月的“补偿”已经是极大的让步,既然已经做出了让步、已经迁就了这么多,自然可以变本加厉地继续压榨,继续肆无忌惮地发泄。

这其实比纯粹的恶人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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