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医生说:“我要帮它把生病了的枝条剪掉,这是我该做的,不是它自己该做的。”

“不能要求一棵树自己把病枝弄掉,不能要求树自己抵抗虫害、自己找水喝——假如非要让树自己管这些,也可以,那就不能要求这棵树在秋天给我结一树的果子。”

“这是天理伦常。”

“我见过那种果树,他们有人这么种树,什么都不管,直接堆肥催熟一季接一季结果……果子也很好吃。”

老医生说:“那棵树的树干上一直输着液,很多嫁接的口子,伤痕累累,全是疤。”

——其实比全是疤还严重。

那棵树在某个秋天结了最后一季的果,果实累累把树枝都压弯下来,每个果子都硕大饱满,是从没有过的香甜可口。

卖了相当好的价钱,果农的孩子穿上了新衣服,跟着父母来买水果的小男孩迫不及待拿袖子抆干净就大口咬,就连枝头最后剩下的那几颗果子,也喂饱了附近所有的鸟雀。

然后那年秋天,所有果实都被摘去后,那棵树就落了所有的叶子。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二年的春天,树没再醒。

穆瑜送老医生出门,站在门口听完整个故事,若有所思。

老医生同他拱手告辞,离开别墅后,系统从穆瑜的衣服口袋里钻出来,似懂非懂缠住他的手掌:“宿主。”

穆瑜回过神,有些好奇:“为什么要缠在手上?”

系统支支吾吾没回答,背地里疯狂记录意识波动,挡住那一道横亘掌心吞噬生命线的伤口:“宿主,童荧去找大野狼了。”

穆瑜大概知道,点了点头:“是去教枫燃跳舞的,不要紧。”

他选择相信童荧。

童教练的嘴看起来很严。

系统小心地检查那道伤,它发现宿主是的确不觉得疼,如果看不到就仿佛感觉不到,而且那道伤也完全不鲜血淋漓——甚至连半滴血都没有。

伤口狭长且极深,像是久不逢雨的地面干裂,也像是树折断的灰白枝条。

那只是一道安静的裂痕。

“真有这样的树吗。”在回到那幢节目组承包的别墅前,穆瑜忽然和系统说,“我们能不能去帮它?”

系统问:“宿主想要怎么帮?”

“不知道。”穆瑜其实也没有头绪,只是尝试设身处地想了想,“如果可以的话,就不当果树了吧。”

穆瑜说:“不用结果子,长在安静的地方,能每天吹吹风,晒一晒太阳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