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余甘这话,惠明不期然却是又想到了不到两年之后,因着瑞王逼宫,时候干德殿里那几乎全被割去了一茬的宫人,抬头看着余甘此刻饱满朝气的面庞,便也无意一般劝道:「若是这样,你才更该在陛下身上多上些心,等的陛下高兴,就求个恩典也给你封个位分放出来最好。」
按着惠明上辈子的记忆,苦口余甘姐妹两个侍寝之后,姐姐苦口不过平平,余甘却算是比较受宠的,常有各色赏赐下来不说,有时不是她的值,陛下都会吩咐召她去司寝伺候。
从前惠明幷不在意,但真正与余甘熟识之后,她竟是对陛下的心思颇有几分明白了起来,余甘长相讨喜不说,又天性活泼机灵,即便是当着陛下面前都有几分少年人的元气肆意,尤其是如今大病初愈,又日渐老去的陛下,这样元气十足的余甘,自然要比苦口那般格外懂事,处处都循规蹈矩的做派,来的更叫人放松喜欢。
余甘天性便是如此,幷不是个会僞装遮掩的,而她司寝受宠这事,更是旁人无法阻挡避免,如此一来,倒不如劝着余甘愈发上心些,若是当真能借着陛下的恩宠求个位分出去,旁的不提,最起码,不会被瑞王那中元之乱牵连性命了。
余甘闻言果然眼睛一亮:「你说的对!」
看她这么一副立即就要这么干的样子,惠明又有些不放心,连忙劝道:「你可别冲动,这事也需等到陛下对你有了几分情分的时候,你侍寝是本分,位分是恩典,若是陛下没这个意思,你巴巴的去要,只怕是惹陛下震怒的!」
余甘撇了撇嘴,很是嫌弃的瞧了惠明一眼:「你瞧我像是那么傻的人嘛?这事我自然明白。」
惠明闻言便也一笑,也是,若是余甘当真是那种一味天真毫无分寸的,也不会在陛下跟前得宠那么长时间。
「不光要等着陛下愿意给位分,我还要等到陛下心情最好的时候,连日后的住处都一幷定下,若不然也跟魏姑姑似的,给分去了万禧宫里,那我岂不是还不如在干德宫里。」
听到余甘的最后一句,惠明原本还带笑的面色却又是微微一顿:「魏姑姑,赐居了万禧宫?」
余甘点头:「嗯,我听说,还是贤妃娘娘主动提起的,说她看着魏姑姑不错,日后叫她宫里有个伴,陛下便也应了。」说着停了停,又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贤妃娘娘哪里会觉着我们这些宫女不错啊,只怕是看魏姑姑不顺眼许久了,要过去暗地里折腾才是。」
惠明一时便也沉默了下来。
她自然不是在魏氏担忧,在宫中待了这么久,她早已没了那无谓的好心与同情,即便知道魏氏去了万禧宫后,贤妃娘娘决计不会善待魏氏,惠明也是压根毫不在意。
她所在意的,是在这件事里,所暴露出的苏公公与贤妃娘娘的关系。
惠明当然记得,冬至那晚,苏公公听她说了魏氏与红云的的所作所爲之后,便说了「三日之内,我必会你一个交代。」
苏公公不是一个会言而无信的人,如今三日未到,红云与魏姑姑,也都的确落得了一个她们该有的下场,只是——
惠明紧了紧手上的彩绳,红云且还罢了,如同她宫宴那日在御前摔碎的那碗燕窝一般,顶头上峰若是存着心思,不择手段也定要叫你你出错,是总能寻得到法子的,被罚入慎刑司,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是给魏姑姑给了贵人的身份,再叫她搬入万禧宫,就不是苏公公凭着一己之力能办得到的事,从余甘的话里也能听得出来,这其中,几乎全都是贤妃娘娘出的力,而魏姑姑在御前受宠已近十年光阴,贤妃娘娘之前从未理会,偏偏昨个主动出了手,说这其中与苏公公无关,当真是任谁都不会相信。
原本贤妃娘娘在宫宴外有意揭穿她与苏公公的事,惠明还以爲苏公公与贤妃娘娘之间应当是有冤的,可是现在看来,贤妃都亲自出面爲苏公公解决了魏氏,他们之间的牵扯,想必已然不浅。
而贤妃娘娘,可是瑞王的生母。
想到这,惠明的心下不禁有些发沉,原以爲距离宣德三十五年的中元节还有近两年的光阴,她又机缘巧合得以与苏公公同住一处,一切都必然来得及。
如今看来,竟是已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