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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今日是个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没起风,又出了太阳,正是午后的时辰, 从屋里出来在太阳底下坐着, 只晒着人暖洋洋的格外舒坦。

长兴宫内的静芳内斋外, 惠明瞧着小殿下趴在桌上盯着苏公公昨日刚刚送来的棋谱,估计一时半刻都不会动地方,便上前给他支起了窗棂,叫日头斜斜的在照在了他身上,这才抱了针綫篓子, 出门招呼今个特意来寻她的余甘在屋外头的回廊下靠着廊柱坐下。

惠明原本以爲她离了干德宫, 之前原本就疏远的旧人也必不会再理会她, 却没想到余甘却是个念旧的, 竟还趁着昨日夜里当值,今个白天的空闲里特意带了一床厚实的褥子来给她送了过来,只说是长兴宫里连个地龙也无,担心她会在这被冻着。

有苏公公的照拂, 惠明自然不会受冻, 但遇上余甘这般的关怀,却也很是感激, 前后两辈子, 因爲魏氏,她在这宫里还当真没有过什么谈得来的友人,如今见余甘虽有几分不知世事的随性天真, 却也坦率的可爱,便也好好的谢了,听闻她今个有空,又留了她在廊下晒着太阳说说话。

「那个就是七殿下?」余甘因爲惠明的嘱咐只能等在回廊外头,隔着木窗远远的瞧见小殿下专注棋谱,便又几分好奇的与惠明问道。

惠明点点头,放下针綫篓子,给她在围栏下铺好了软垫,安置她坐下。

余甘还忍不住的回头去瞧,又小声议论道:「我听说,七殿下是个痴傻的?这么瞧着分明也正常的很呀,长得比上头几位都俊秀呢。」

「原本就幷不是痴傻,不过是性子与常人不同,不爱说话罢了。」惠明摇摇头,见余甘满面好奇,又叮嘱道:「小殿下胆子小,你可得安静些,别一直瞧他,殿下能察觉到。」

「哦。」余甘闻言虽有些不情愿的样子,但倒也应了下来,之后也再不去扭头去瞧窗下的七殿下,只是从篓子里捡了几根彩綫。

余甘挽着百合髻,问过了惠明在长兴宫里情形后,只一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络子,一面也与惠明说起了干德殿如今的情形:「你知道吗,前个红云送茶时,失手污到了折子上,被送进慎刑司了。我前几天还爲你不平呢,怎的你们一起在宫宴上出的差错,你从御前赶了出来,她就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感情是在这等着呢!」

惠明听着这话抬了头,心下便已明白这事怕是苏公公的手笔,虽然陛下已算是默认下了她与苏公公的「对食,」但这样的事,必然也是不会张扬的,加上只要没有魏氏在后面的蓄意散播谣言,干德宫几个宫人的小事,原本也就不至於半日功夫便传的沸沸扬扬,众人皆知,因此惠明到长兴宫里,是顶着宫宴出错被罚过来的名头,连陛下给苏公公赐了宅院的事都幷没有声张,知道惠明调至长兴宫,是爲了避嫌,以及方便出入景巷的便是只经手的寥寥几个,余甘不知内情也是正常。

「她也是咎由自取。」惠明面色淡淡,要怪,也只能怪她自个想不开,非巴着一个魏氏当主子罢了。

刚想到魏氏,余甘便也紧跟着提了起来:「还有一桩事你肯定不知道,就在昨个,魏姑姑被封贞贵人了。」

惠明闻言一顿,神色倒没什么变化:「这个我的确没听说过。」

「今个已下了明旨,可这样的好事,魏姑姑却不愿意。」余甘还颇有几分不明白的一般:「只哭着喊着说舍不得陛下,只说宁肯不当贵人,也要留在干德宫里伺候主子,这会儿都还在殿外头跪着求陛下收回成命,我瞧着,也不像是装模作样来着。」

惠明却明白其中的意思,微微扬眉,又压低了声音:「哪里是好事了?魏姑姑封了贵人,就轻易再进不得干德宫,陛下早几年便不必她侍寝了,你想想陛下如今的身子,日后可还会召见她?一个无宠的贵人,满宫里没有二十也有十八,哪个理会了?哪里有在御前当掌事女官来的气派舒坦?」

余甘闻言眨着眼睛想了想,虽然似乎有些明白了,却又不甚赞同的样子:「伺候陛下有什么好的?若换成了我,还巴不得呢!」

惠明便只是笑:「要不说你不是她呢?」

余甘便也露出了脸颊的小小梨涡,接着却有些担忧的继续道:「这么一来,你和红云一下子走了两个,连魏姑姑都不在,御前肯定是要再进新人了,昨个我听许嬷嬷的意思,是想干脆趁着这回在司寝里把云华不夜两个年纪大的替出来,换我与姐姐过去。」

陛下身子都还未大好,竟是这般快?惠明闻言也慢慢皱了眉头。

提起这事来,余甘扔了手里的络子,撑着下巴道:「我和姐姐,打一进宫起就预备着司寝了,可是真到了这一日,我还是有些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