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片模糊不清的迷茫之中, 惠明楞楞的站在干德宫外的宫墙外,心里满是疑惑。
她,怎么在这?她这是要干什么?
哦, 对了, 惠明忽的记了起来, 瑞王谋反,听说干德殿里许多宫人,都连累丧命,她是想过去找人问问,看看死了的都有些谁, 有没有熟识的几个女司, 还有, 有传言说苏公公也……
她得去看看。
才刚刚想明白了这一点, 一转眼间,惠明眼前便干德宫那个在外院洒扫的老宫人,对了,她问的就是他, 惠明几步走上前去, 还没来得及开口,满脸皱纹的老宫人便知道了她的来意一般, 摇着头唱着调子一般的叹息:「死了, 都死了……」
惠明立在原地楞了楞,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开了口:「那苏总管,苏公公呢?」
「苏总管?」老宫人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不耐:「死了!也死了!」」
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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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到这, 惠明挣扎两下,便好似终於从冰冷的凉水里挣扎了出来一般,猛地坐起了身。
胸口还在剧烈的跳动着,惠明微微的喘息着,扭头看了看外头还黑黝黝的天色,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连手心里都已满是冷汗。
身旁的六安察觉到她的动静,也跟着翻了个身,迷糊糊的叫了一声:「姑姑?」
「没事,做了个噩梦。」惠明轻轻的摇摇头,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沙哑。
这样的梦她已经连着做了好几日了,惠明抚着胸口,一时间还有些回过神来。
说来也怪,分明上辈子当真刚刚得知苏公公的死讯的时候,她也不过是震惊恍惚了半日,除了有些空落落之外,之后也就这般守着小殿下,寻寻常常的过了二十余年,幷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即便是刚刚回来的那几日,她得知苏公公还活着,固然也是满心庆幸,想着报恩,却也不至於这般日日连睡梦里都不得安生。
只自从前日送了芙蓉蛋羹,听了苏公公与她长篇大论,细细叮嘱的那一番话,回来之后,却是一次次的,每每都会被这般的噩梦被惊醒,这已是连着好几日了,当真是不知爲了什么。
难不成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惠明想着,这也不是说不过去,她这些日子,是当真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叫苏公公从两年后的中元脱身,好长命百岁的活过这一辈子。
她轻轻转身靠向炕头,从炕下小桌上取了一碗水抿了几口,虽隔着藤编的瓷壶,放了这一夜也早已冰凉,几口入肚,惠明便也叫这凉意刺激的瞬间清醒了过来,只又紧紧捂着厚实的棉被,缓过神,便靠在枕头上思量着她已有几日没与苏公公说得上话了。
该有四……五日了?惠明掐着指头算了算,不单单是苏公公,这般说起来,这四五日里连元宝也没怎么见找过,昨日过来送银丝炭时,她都正巧不在,是六安收了的。
这可不成,照这么下去,她如何能与苏公公亲近,好能开口问问牵涉进瑞王爷的这般大事里?隔了这么多天,她也该殷勤些,再去一趟了!正巧,几日没见,也不知苏公公的胃疾好些了没有,有没有日日冲稷子粉与茯苓粉喝。
这般想着,惠明又躺一阵,听着外头时辰差不多了,便干脆趁着外头的夜色里起了身,从床尾的木箱里取出几颗上次贤妃娘娘赏下的银裸子来,起身手脚麻利的收拾妥当,便如上次一般去了膳房,要了一碗熬出油花的粳米粥来,临走时瞧着膳房里有切得细细的瓜丝小菜,虽简陋,看着却也很是爽口,便也厚着脸皮要了一碟子,一起装进食盒往苏公公的屋里送了去。
时辰太早,苏公公的房里还没人,甚至连屋门都也紧紧锁着,惠明略有些诧异,原本就只是用来临时休息的倒座房,就在干德殿后头,里头又没什么贵重东西,她以往来,屋门寻常都是不锁的,尤其她开始给苏公公送膳以后,元宝还特意与她提起过,只说以后若是没人,直接进去就是,千万莫在外头冷着。
怎的今日还锁了?
是元宝忘了?惠明顿了顿,在屋外的冷风里跺着脚等了片刻,见元宝与苏公公冲冲未来,又怕这样的天儿里热粥只怕很快就会凉,想了想,便只得转身,提着食盒又疾步送回了自个屋里,手脚麻利的放在了火盆旁边温着,接着也不耽搁,又立马扭头回去当值。
正是慢慢化雪的时候,饶是干德宫周遭的路径早已有粗使的洒扫宫人们日日清扫着,可这般时时都在化出来的雪水却是难免会渗出些许,尤其是主子们不会涉足的倒座房与廊庑附近,地砖上更是还有不少脏污泥泞。
满宫里的宫人不愿叫雪水污了鞋,都是走干净的回廊上多绕几步,可惠明脚步匆匆,却是幷没有这样的功夫,只是拎起裙角,直来直去的踏进了地砖上的雪水里。
这般踏着雪水跑了一圈,鞋面便都已湿了大半,好在因爲拎起了裙子,裙角周围倒还算干净,抚平盖下来倒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自个鞋袜都是湿漉漉的裹在脚上,这无时无刻的难受便只得自个忍着。
惠明暗暗皱了皱眉头,这会儿却也顾不得这许多,只与今日当值的女司们一道在魏姑姑面前领了吩咐,便如往日一般,备下陛下今日的饰物,捧了漆盘规规矩矩的候在了寝殿帘外,未过多久,随着一声吩咐,便依次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