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活干得糙,会漏下很多。”程怀燕跟她解释。
小喜鹊小声说,“也有一些人是故意的。”
巫洛阳有些吃惊,“故意的?”
“是啊。”小喜鹊说,“他们把土豆埋起来,在地里留下记号,到时候让自家孩子去找,一找一个准。”
巫洛阳恍然。看来不管是在哪里,都免不了会有这种事。公家的东西,虽说之后会分到户,但哪比得上自家的?再说了,他们做得隐蔽,只能说是打抆边球,就算被发现了,只要数目不多,说是漏下的也说得过去。
这种事,程怀燕知道,大队长和村支书未必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巫洛阳相信,程怀燕不会做这种事。
因为她是拿十二个工分的,而且当组长本来就有补贴,养马也有,养活两个人绰绰有余,用不着这样。可是,如果穷困潦倒,家里揭不开锅了呢?
如果没有程怀燕,独自一人在小塘村生活的她,在摸清楚规则之后,恐怕也会加入其中。
第二天再掰玉米的时候,巫洛阳就注意到,很多人确实是会故意放过那种很小的玉米苞。这种苞里的玉米总共只有指节长,而且上面的玉米粒也稀稀拉拉,没多少分量。
这样的玉米,收回去也会被单独挑出来,分粮食的时候也不算它。既然如此,大家就不算是占公家的便宜了。
巫洛阳立刻入乡随俗,也跟着忽略它们。
她本来有心记住这些玉米的位置,回去告诉小喜鹊的,奈何她在小塘村,至今连路都认不全,更不要说记别的,只能作罢。
收玉米,总体来说是个比挖土豆轻省一些的活计,但是也不好过。因为玉米叶子会割人,尤其是被太阳一晒,再碰到人身上,立刻就能带起一片红痕。
尤其是巫洛阳,虽然晒了几天太阳,但仍然是细皮嫩肉,所受的折磨比旁人更甚。
脖子是重灾区。尽管程怀燕替她准备了带围脖的草帽,效果也十分一般。
每天回家,巫洛阳都要打上肥皂,用温水一遍一遍地抆洗。即使如此,也能看出这一片的皮肤和明显比别处更红,而且轻轻一碰就疼。
最后是小喜鹊贡献出了自己的甘油。
这是程怀燕买给她冬天抆脸抆手的。小孩子皮肤嫩,被冷风一吹就会皲裂,冬天上课时教室里跟冰窟一样,手脚也容易生冻疮或是干裂,抆一抆油会好很多。
不知道是确实有效还是心理作用,巫洛阳抆了也觉得好多了。
乡村的生活很辛苦,不过巫洛阳的心态却越来越平和。有时候,早上梳头,对着碎了一半的镜子里的自己,她会觉得很陌生。
陌生,但没什么不好。
至少现在,她终於不用日夜惶惶於那些不知何时会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