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阿梨本来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但看着韦翠娘连丝笑意都没有,心里咯噔一声,轻声问, 「你们到底怎么了, 吵架了?」
韦翠娘一手揽着她肩膀, 另一手搭在膝上,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跳动,看着阿梨道,「没有, 他怎么敢和我吵架,怂的像只小耗子一样。」
阿梨被她的形容逗笑, 温声道, 「那便就好了,你脾气不好, 他让着你, 多好。夫妻间不就是这样的, 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取长补短,互相包容。」
韦翠娘蹙了蹙眉,半晌道,「我们和你们不一样。」
阿梨思索一会, 还是没想到她是什么意思, 好奇问, 「怎么不一样了?」
韦翠娘也不知该怎么说, 又沉默好长时间,反问道,「你和薛延,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阿梨回忆着以前,低低笑起来,「就,阴差阳错,机缘巧合。他最初时候可不待见我,凶得很,总想着要将我撵出去,和现在可不一样。那时候薛延还没有现在这么沉稳,暴躁的像一只鹅,遇到点芝麻大的事就发脾气,还总挽袖子去和人家打架,他胃不好,又爱喝酒,回来就吐得到处都是,还得我熬夜去给他收拾……」
韦翠娘讶然,「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原来竟然这样子过。」
阿梨疑惑道,「薛延来了陇县两年,你们不曾见过面吗?」
韦翠娘说,「我只管账本上的事情,酒楼的经营不怎么插手,也不常去。只听我爹提起过几次,说他和侯才良那群人混在一起,是个小混混。还有就是那次他去找我爹卖柳篮,我爹与我说,那个薛四从良了,改邪归正了,反正当时我是不信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没想到,这样的事是真的存在的。」
阿梨纠正她,一脸认真道,「他本就不是坏人,只是年少时不小心走错了路,好在没酿成什么错事。」
韦翠娘饶有兴味道,「怎么就变好了呢,你看他那个死倔的性子,总不会是三言两语就劝好了。」
虽已过去许久,但再想到当初刚刚生病时候那段日子,阿梨还是觉得难受,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什么是走投无路,也知道什么叫绝处逢生。
被舅母发卖时,她心中还能有些盼头,想着要是被卖给个心善人家,以后许也不会吃太多苦,至少衣食无忧。但那时在少梁,她除了薛延什么都没有,两个还不谙世事的年轻人,手里只剩十几文钱,离家近千里路,在一切都陌生的地方,他们就只有彼此,是有多不容易才能坚持下来。
阿梨还记得,临走时候那个瓢泼大雨的夜晚,薛延独自一人在雨中哭。
好在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虽然现在暂时遇到坎坷,但阿梨相信,他们定是能面对的。
韦翠娘还在等她的答案,阿梨捧着脸想了好久,还是不知该与她怎么描述,到了最后,也只憋出一句,「有时候,人可以一夜之间就长大的。」
韦翠娘似懂非懂,她看了会水底游来游去的鱼,喃喃道,「老人家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许也就是你们这样的吧。」
阿梨正色道,「你们也定会好好的。」
韦翠娘轻轻呼出口气,忽而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他的提亲吗?明明和小儿戏似的,但我还是答应了。」
阿梨摇头。
韦翠娘说,「在你们成亲的那天,他喝多了,本来就待,醉了后更像只待头鹅,我本不想照顾他的,又酸又臭,烦人的很。但是他拉着我袖子,非要给我背论语,背完了论语,又给我背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我没读过多少书,那是我会念的唯一一首诗,他翻来覆去对我念了好多遍,最后醉糊涂了,一头倒在我怀里……他笨死了,牙齿磕在我手背上,疼得我差点掐死他……但是我竟然觉得,胡安和这个书呆子,好像也挺可爱的,我甚至还想到,如果能这么过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阿梨眼也不眨地看着她,有些茫然。
韦翠娘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知道你没听懂,其实我也没懂,可能是你和薛延看起来实在太让人羡慕,我就有些冲动。但现在想想,一见锺情这种东西,真的不太可信,太快了,什么都很仓促,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顿了顿,又重复了遍,「你和薛延就很好,相互扶持,细水长流,你都不知我有多羡慕。」
阿梨张张嘴,本想再与她说些什么,劝一劝,小结巴却拉着弟弟一起冲过来,两人面上都是喜色,兴冲冲道,「姐,哥哥捉了三只山鸡,咱们今晚能吃肉了!肉!」
阿梨回去的时候,薛延正蹲在地上拔鸡尾巴上的长毛。山鸡和家鸡区别很大,山鸡长得更鲜艳漂亮,肌肉更结实,善於奔走,还能低飞,有些活泼,有些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