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会只是想要积德行善。借钱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韦翠娘勾唇一笑,「第一,酒楼三年内的利润分我三成,这二百两银子可以不用还。」
薛延舔了舔唇,在心里算了下这笔账,平心而论,韦翠娘的要求并不过分,甚至还承担了很大风险。酒楼开起来,生意是好是坏,有没有天灾人祸,谁都不好说,三成利润,她的本都不一定能要得回来。
韦翠娘看出他的顾虑,开口道,「商人无利不起早,我这么做自然是有我的打算,最后是亏是赚,由我自己承担。再者,我信我的眼光和直觉,你不必管我如何作想,只说答应或不答应。」
薛延颔首,顿了顿,又问,「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韦翠娘下颔一扬,眼眸瞥过胡安和,冷哼道,「求我!」
薛延暗自咂咂嘴,心道,这女人还真是记仇,说了句她的坏话,兜了一大圈也要报复回来。胡安和根本没意识到这是针对他,还在一边眼巴巴等薛延的回复,下一瞬就被拐了一胳膊肘,薛延皱着眉挨近他耳边,低声道,「去啊。」
胡安和怔住,看看薛延,又看看一边的韦翠娘,咬咬牙,一下子冲上去,「韦姐姐,我求求你……」
阿梨和冯氏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院中央那一幕,都捂着唇笑出声。
韦翠娘嫌弃地往后躲了下,摆摆手道,「去拿纸笔吧。」
胡安和问,「拿纸笔做什么?」
薛延踹了他一脚,「写契约啊,快去!」
葡萄架下面有一张石桌,阿梨干脆将笔墨都摆到那里,外头有风,纸张要用镇纸压,阿梨在屋里找不到,扬声喊薛延进去帮忙。冯氏今日和赵大娘约好了去赶集,没待多会就走了,院里就只剩下韦翠娘和胡安和两个人。
韦翠娘不识字,但爱看人写字,安静好一会,忽而说了句,「你还挺有文采。」
「何止是挺有文采。」胡安和嘟囔道,「若不是我家道中落,说不准现在早就中了举,做了官了。」
韦翠娘笑了,「你若是做官,那么大一颗现成的软柿子,岂不是要被人给欺负死。」
胡安和正巧抬头,对上她的眼睛,又黑又亮,顾盼生辉,他心尖一抖,笔头刷拉一下在纸上划出长长一道墨痕。
韦翠娘探头去看,问,「你这画的是什么意思?」
胡安和磕磕绊绊道,「写,写错了,我再换张纸。」
韦翠娘心情愉悦,也没讽刺他些什么,蛮大气道,「没事,我今个儿不急,你慢慢写。」
胡安和喉头动动,忽然觉得,她虽然凶了些,但长得是真的挺漂亮。
韦翠娘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趁着他换纸墨的时候,去逮了阿黄到怀里抱着。兔子越长越胖,阿梨抱着都费劲,韦翠娘力气大,倒不觉得有什么,还空出一只手去挠挠它下巴。
胡安和觉得,他得没话找点话儿,憋了半晌,他问了句,「阿黄重吗?」
韦翠娘掂了掂,说,「有点。」
胡安和嘿嘿一乐,拿羊毫笔的屁股戳了戳阿黄,有些骄傲说,「这个月都是我喂的它呢。」
韦翠娘诧异,「你还会做菜?」
胡安和连忙摆手,「一只兔子,不用做菜,萝卜菜叶子扔到盆里就行。它馋得很,连鸡屁股都能啃两口。」
韦翠娘挑眉,点点头道,「那和你还挺像。」
胡安和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啊」了声,半晌反应过来,「我不吃鸡屁股啊……」
韦翠娘瞥他一眼,低声骂了句,「待瓜。」
胡安和这次听懂了,骂他呢,但是他却恼不起来。
阳光灿烂,他看着韦翠娘的脸,第一次真正知道书上的那个词儿是什么意思——艳若桃李。
薛延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决定的事立刻就得做起来,酒楼的布局他早在心里想了几百遍,就差钱,而现在有了资金,一切便就都好办了。
酒楼的名字极为简单——梨花酒家。
胡安和亲自题的字,做的匾,红底金字,高高悬在二楼。
酒楼的后院有一大片空地,薛延请了花匠,种了两排梨树,又搭了个凉亭,供客人茶余饭后能看花赏景。
竣工的前几天,薛延带着阿梨去看院子,指着还都是干巴巴的细杆的梨树道,「等明年四月,就能开花了,到时候一片雪白,多好看,整条街都能闻见香。」
已是十月底,陇县已经冷下来,呼气时能见着白花花的雾。阿梨勾着薛延的胳膊,围巾往上拉到鼻尖,闷闷地笑,「千树梨花百壶酒,等到时候咱们酿酒喝。」
薛延把凉冰冰的手指伸进她颈下,恶狠狠道,「不行,这花谁也不许动。」
阿梨鼓鼓嘴,问,「为什么?」
薛延笑,亲了她额头一口,而后微微蹲下与她平视,低低道,「种给我家阿梨的,谁也不许动。」
十二月二日,大吉,梨花酒家开业。
接的第一单生意,是大掌柜薛延的成亲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