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肃笑了声,道:“惯得你。”
这话徐缭就不爱听了,特别不乐意,愤愤不平道:“你惯过我吗?”
应肃眨了眨眼,振振有词:“我敢让你这苗头长出来?长不出来你现在就能给我满地打滚,真萌芽了还不得翻天?”
徐缭一时哑口无言,居然无法反驳他,只好放弃抵抗,特别沮丧地起床穿衣服,看起来十分颓废,全身都充满着抗拒,然后才慢腾腾地挪去卫生间里刷牙洗脸。等他刷完牙出来的时候,应肃正坐在桌前喝咖啡,徐缭带着一脸困意坐下,可能是大脑还处於混乱时期,他居然不假思索地说道:“你说咱们俩这么正大光明的,怎么狗仔从没起疑过呢?”
应肃翻过一页报纸,像是完全没发现徐缭话里的试探,淡淡道:“所以我才说这是最差的一届狗仔啊。”
“有道理。”徐缭喝了口豆浆,拿了个吐司面包又问道,“今天有什么有趣的爆笑新闻吗?”
应肃就挑了几个八卦给他讲,徐缭笑得乐不可支,勉强打起精神把这顿早饭给吃完了,然后待在自己的椅子上持续发呆,等应肃打完领带收拾好公事包准备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已经坐着睡着了。
应肃:……
出门的时间快到了,应肃想了想,让徐缭趴在桌子上继续睡,再找了条毯子给他盖上,场景一时间居然让他有点重温起小学跟崔远山一起上数学课的快乐时光。他们俩的小学数学老师是个奇人,年过半百,眼神锐利如常,且是个不世出的暗器高手,粉笔头百发百中,打得崔远山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甚至研究出了如何在数学老师写板书时醒来,一转过身就睡觉的特殊技能。
在他关门的时候,徐缭忽然开了口:“应肃,我们俩拍张合照吧。”
应肃往里头看,徐缭还趴在桌子上,动都没动,仿佛刚刚那句询问只不过是他的幻觉,经纪人十分冷静地回答道:“好啊。”
门关上的那一刻,徐缭克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荒/淫/无/度的日子过了好几天,徐缭悲痛地发现自己胖了,且随着他日渐见长的体重,应肃的工作也日渐增多,大概是因为《极端》快要杀青,而公司也快到了举办年会的缘故,两人三天两头见不上一面几乎是常态了。
徐缭痛定思痛,联系了久未说话的健身教练。
通常情况下电影的拍摄时间都不会太长,《极端》也没打算历时两三年,拍到年底已经远远超出众人意料跟打算,毕竟场景不算太多,不少都是绿幕,且分成了好几个小组共同进行拍摄,不缺乏人员跟资金的大项目往往进行得也相当快。
最后杀青的是蒙阳,他的戏份一完结,这部戏的拍摄环节也就真正结束了。
今年公司绝大多数事都交给了应肃来负责,崔远山为这个电影专案忙得心力憔悴,连刚结束工作的岳辛杰都被他抓了壮丁,成了副导演,整日在沙漠跟深山里吃沙土。剧组晚上一块儿吃了顿杀青饭,崔远山作为总导演被灌得一塌糊涂,只能装醉勉强躲避,应肃倒是滴酒不沾,不是他不能喝,是几乎没人劝他喝,他似乎也打算做司机,即便有人问两句,他也都婉拒了。
一席酒喝得头昏脑涨,崔远山等一桌人趴下大半后就急忙尿遁去吹风,走得太急,手里还提了罐没喝完的啤酒。
应肃过了一会儿才跟着他出来。
当时崔远山正在蹲着玩手机,脸喝得极红,眯着眼在看蒙阳的粉跟徐缭的粉掐架。这两家都不是省油的灯,徐缭有名有票房还拿了奖,蒙阳在奖项这方面差了些,之前《暗龙》时徐缭给蒙阳作配就令不少粉丝有些不满,只是那时还没成名,皆都按捺住了。
这次《极端》却不一样了,崔远山自认自己对角色不过是按照契合度来挑,换在粉丝眼里就大不一样,仿佛是场番位的阴谋竞争,充满了勾心斗角的宫心计。他看得津津有味,蒙阳作品不少,烂片好片都演过,大神跟小透明全搭过戏,这点胜过徐缭;徐缭数量不多,电影的品质却都很高,至今为止,没一部电影扑街。
论成就荣耀,蒙阳粉丝显然稍逊一筹,便拿住了一点来趾高气昂。
两人合作的电影,都是徐缭给蒙阳作配。事实上,徐缭也只给蒙阳做过配角,除开电视剧不算,他总共就这么几部电影,《艳蝶》、《七日恋歌》、《失语者》都是男主角,虽说《七日恋歌》里也有曲岭月,可是分别饰演男女主角,没有作配这个说法,连宣传两位都是一样的。
可以说徐缭拍到现在为止,还的确就单独是只给蒙阳在的电影里当过配角。
不过比起正常演员来讲,这数量也忒少了些,几乎提供不了任何参考价值。
看小姑娘吵架总是妙趣横生,崔远山听见脚步声,便仰起头来,果然是应肃,他怪无赖地对着发小懒洋洋笑了起来:“你是初中女生吗?还跟着人一起出来上厕所。”
“这又不是去卫生间的路。”应肃淡淡道,他低头看了眼表。
糟糕,崔远山醉得头有点晕,他不知道自己是出来三分钟还是三十分钟了,在网上吃瓜的时候总是会让时光偷偷溜走。
“我是不是出来太久了。”崔远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应肃却摇摇头道:“不久,只不过今天是时候了,我之前跟你说得那件事觉得应该在这个时候说。”他顿了顿,又道,“特效跟剪辑都不归你管,从完成到上映,《极端》大概会拖到明年寒假甚至贺岁档,我觉得这段时间足够你处理消息了。”
大概是被酒精麻醉了神经,崔远山这时候居然乐呵呵地把手搭在应肃的肩膀上,打了个酒嗝道:“说嘛,不是好消息吗?”
应肃纠正他道:“是好坏参半。”
“好吧,那起码还有好的对吧。”
崔远山一向是个充满乐观精神的人,他晃了晃压根没喝一点的啤酒,扶着栏杆静候对方吐露隐瞒已久的小秘密。
“我跟徐缭在一起了。”
崔远山的笑容顿时凝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就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明显,若不是理智难以抗衡本能,大概脸上因为微醺而涌起的红色都一股脑被冲下去,变得惨白了。
虽说当初他的确跟徐缭讲过,自己跟应肃在不在一起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应肃幸福就好了,但是那句话只是随便说说,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是他跟应肃在一起最好啊。不过崔远山也知道自己已经痴心妄想了十几年,压根不可能成功,不过物件怎么会是徐缭啊?
不知怎的,崔远山脑海里第一个反应是:“徐缭不是喜欢我吗?”
应肃显得十分讶异:“什么给了你错觉?”
崔远山一时语滞:“他一直很照顾我的心情,也老赞美我,欣赏我,而且特别特别相信我,除了我十岁时的老爸跟你之外,从来没有人这样啊。”
之所以是十岁时的老爸,完全是因为崔远山二十岁的时候,为了梦想跟崔麒吵得不可开交,於是他就幼稚地把亲爹划分成两个阶段,分别是自己十岁时讨人喜欢的老爸跟二十岁时烦人又大男子主义的老爸。
“我跟你爸哪个喜欢你了?”应肃的反问简直发人深省,一下子就震慑住了崔远山。
崔远山的表情变成了一片空白。
应肃问他:“你现在还好吗?”
崔远山眨了眨眼睛,大概解除了百分之五的石化状态,他很老实地说道:“我想吐,我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消息,还是因为我喝太多了,或者两者一半一半。”不过他到底是没有吐出来,而是扶着栏杆深呼吸了好久,然后抬起头来看了应肃一眼,又低头深呼吸了好久,“如果……我说如果,我们俩还是最好别做朋友了,你会怎么办?”
“那就按你说的。”应肃轻声道,“我没意见。”
崔远山看了看他,眼睛有点红,大概是酒意染的,然后才把啤酒丢了,站直了走过来,他伸出胳膊拥抱了下应肃,没抱很久,分开时冲疑着拍了拍应肃的背,他这次开始吸鼻子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这样的人,要是没我这种人死缠烂打着,能有几个好朋友。我要是也不要你了,那你实在是太惨了。”
应肃什么都没说,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
“你故意拖这么久跟我说的?”崔远山重新靠回了栏杆,问他。
应肃想了想道:“不算故意,有时候忙忘了,想起来的时候我们自己也没协商好,不方便。”
“噢。”崔远山说,“太他妈感谢你了,我特别希望你能等我入土了才告诉我这事……操,你们他妈要公开了是不是?”
应肃又不说话了,他好像跟正常人是不一样的,身体里藏了两个机关,如果他想告诉你什么他就会说,如果他不想,就能用省略号敷衍过去。
崔远山看着他很绝望,然后说:“说真的,我开始觉得我爸特别温柔慈祥了。”
应肃便关心了他一下:“你要吃点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