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徐缭漫不经心地问她。
“就是别人不相信你的时候。”小燕娇苦闷道,“我跟妈妈说想回去读书,她说我在犯傻,他们说我说得很好,转过头就说我撒谎。”
徐缭轻声道:“我们永远没办法改变别人的成见。”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徐缭自己一下子都没能回过神来,直到他想起了某些事情,应肃的脸,还有罗棠未能流出泪水的眼睛,仿佛一朵云吸饱了水汽,却差了点什么,於是下不成雨,落空空,只剩下遗憾。
心里忽然涌出一种冲动来,他急於想宣泄出口,却无人能够倾诉,便只好硬生生压在心底。
小姑娘没太听懂,沮丧地给自己盖上毯子,她眨了眨眼睛,又充满希望地问道:“那等这些人不再说了,你还愿意继续跟我说话吗?”
“好啊。”徐缭笑了笑。
“那我们拉勾勾。”小燕娇伸出指头来。
徐缭好笑地也伸出小拇指来,小姑娘挽住他,念念有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回国的当天,应肃掐着他下飞机的准点给徐缭打来了电话,徐缭怕被堵在机场,因此走得飞快,背着包的汪甜几乎跟不上他的长腿,跌跌撞撞地跟在后头。
“应肃。”徐缭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挡在口罩后的脸几乎掩藏不住笑意,“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他想说,我已经想好了,无论能不能造势,我想在七夕那天跟你表白,我们公开吧。
“出事了。”应肃沉沉道,“立刻回公司。”
一腔欣喜若狂瞬间冻结成了寒冰。
“出什么事了。”徐缭问他。
“你回来再说。”应肃很快就挂断了通讯。
坐了好久的飞机,又赶了几个小时的车,等徐缭回到公司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他跟应肃约好在办公室碰头,坐电梯上去后才发现崔远山也在。公司早就换了新地址,应肃的办公室在十六楼,玻璃窗外映出五光十色的世界,装潢十分典雅,远比之前那个大而空得多。
徐缭从门口进去好一会儿,正准备坐下的时候才发现沙发上趴着正在玩游戏的崔远山,於是又硬生生站了起来。
崔远山被吓了一跳,抱怨道:“这里有人啊。”
“……你穿得跟沙发一个色,我哪看得出来。”徐缭心有余悸,他看了看崔远山跟脸色不佳的应肃,忽然小声道,“哎,你惹事了?还是咱们公司要倒闭了?”
“呸。”崔远山晃了晃手,从沙发上爬起来道,“你有大麻烦了。”
徐缭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大事。”
应肃让他们俩都过去,整理好的新闻报纸跟各家言论被塞在资料夹里,平板已开启,流览器上几十页页面。
新的一年才刚刚开始没多久,韩云冲一语中的,果真出了大事。
最初时并没有任何人将这事放在心上,只当是一场普通的明星夫妻不和,媒体炒了不少热度,却没几个人在乎。徐缭出国之前,这件事都单纯只是一场婚姻事故,而他出国赶通告的这段时间,这件事故上升成了社会事件。
准备离婚的女方爆出男方曾婚内出轨,性/侵幼童。
到底是名人,这通爆料一下子引起轩然大波,沸沸扬扬,几乎全是与这类相关的话题,连同不少微博也晒出幼年被性/猥/亵或是身旁相关的事情,甚至有人开始搜寻公开报导跟立案的性/侵儿童案件,数量之大远超出人们的想像,称得上触目惊心,更别提那些没公开的。
这事本来与徐缭理应毫无关系,最多是他没参与批评被说不表态而已。
然而恰巧的是,他跟小燕娇出国赶通告这段时间,不少媒体抆边球炒他们俩的CP,导致这件事一爆发出来,徐缭作为现在极有名的公众人物,毫不意外被拖下了水。其中铁定有浑水摸鱼试图把他踩下去的对手,也不乏为了金钱跟曝光的媒体,简而言之,徐缭现在被搅进去了。
当事人自然已经进了局子,这场轰轰烈烈的离婚案带来的却并不只是离婚这么简单的结局,一些敏感的话题被连根拔除,坦坦荡荡晒在太阳底下,从性/侵到恋/童到抆边球的相关情况,更甚者有人直接到徐缭底下破口大駡,认定他不出声证实就意味着他的确有这意思。
“纵容恶本身就是在犯恶行!其他人在炒CP难道正主自己不知道避嫌吗?!”
线民们拍着键盘信誓旦旦,迅速换了一幅嘴脸。
应肃揉了揉眉心,出了这样的麻烦,《七日恋歌》那边自然是跟他接洽过了,好在双方都稳得住,徐缭只不过是正主代粉受过——有些甚至还都不是他的粉,白白被拖下水,曲岭月倒是很沉得住气,对这场网路暴力不屑一顾,冷笑处之,只说让应肃不用在意。
“什么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徐缭啧啧有声,摇头晃脑地像个古时从学的学子,唉声叹气道:“我怎么总是没红两三天就出点事。”
崔远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满面忧愁:“你这真是输出的手法坦克的命啊,还好咱们俩没有一起打游戏。”
“热闹看完了,还不出去?”应肃挑起眉毛,冷冷道。
崔远山於是一脸英勇就义,满面悲苦道:“这又不是他的错,你凶他干嘛。”
“我在凶他吗?”应肃冷冷道。
“你连我都凶,我一走,你还能不凶他?”崔远山振振有词,搞得应肃一下子居然说不出话来了。
徐缭这才知道,崔远山过来感情是给自己加油助阵的,不过纵然是大老板的粗胳膊也拧不过应肃的大腿,对方维持着悲愤的神情,看应肃大概是要爆发了,立刻脚底抹油溜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就先走了,你别怕,有事喊人,大家给你报不了警,起码也能通知个救护车。”
真是感人。
徐缭哭笑不得。
等崔远山走过,徐缭就给自己搬了张椅子坐下,伸手拿过应肃的笔筒搁在手里玩,这笔筒是个老物件,也不知道是谁送的,看起来很是贵重,雕花也颇为古朴,他细细描绘了一番,并没开口。
应肃问他:“你没什么反应?”
“我要什么反应?”徐缭嗤笑了声,“傻子我见多了,聚众的傻子也还是傻子,能叫这些媒体带节奏的,指不定几天就散场了,慌什么。”
应肃皱了皱眉,疑惑道:“你……这次出国发生什么事了。”
徐缭歪了歪头道:“没什么。”他想了想道,“只是觉得,有些人不愿意看更清楚的世界,我何必花费心思把它纠正过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这些流言蜚语,眼下人人风声鹤唳,人总是这样,不是太随便,就是太极端,等事情发生了才来得及追逐一番热度,过段时间就好了,反正你也会处理。对了……”
“嗯?”
“我想七夕公开。”徐缭眨了眨眼睛,微微笑道,“你觉得怎样?”
应肃几乎有些困惑了:“你要公开什么?”
“公开我们的关系啊。”徐缭掂量了下手里的笔筒,又把它摆了回去,模样跟平日大有不同,竟然平添了几分张狂跟潇洒,他轻笑了两声,漫不经心道,“我以前总也想不明白,刚刚突然想明白了。”
应肃生平头一次追不上徐缭的进度条,不由得用手扶住了额头,沉思道:“现在还不合适,这场风波还没过,再加个同性恋,够一下子打击到你了,得再缓缓。我先帮你把这一块摆平,你过两天去录几个节目,我会联系罗棠帮你发声,给造谣媒体发律师信,你别乱打主意。”
“所以我才说七夕啊。”
徐缭嘀咕了两声。
应肃仍是没压下疑惑,片刻后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不是想慢慢来吗?”
“我知道啊。”徐缭嘻嘻笑道,“恃才放旷,没听说过吗?”
“嗯?”
徐缭睁着明亮的眼睛看他:“不管我喜欢谁,我要跟谁结婚,他们是否会为此生气,只要我的角色足够精彩,他们也只能乖乖接受现实。”
他说的不错。
人们总会爱上他。
应肃无可奈何,只好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