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你怎么来了。”
徐缭强忍着欢快的内心, 恨不得当场给众人跳一段小天鹅舞聊表心意,而后又想起拍摄吻戏叫应肃看见,不由得一阵心虚。这段吻戏的大致镜头其实并不准备在今天拍摄,毕竟时间已经太晚了, 而且一旦磨合不好很容易失去状态, 平白浪费时间。
到底是拍摄,自然也不可能借位, 曲岭月是实打实地踮起脚贴了上来, 他们俩要演的是一对互相暗恋的有情人, 又不是仇人, 说白了这事有关职业道德,可徐缭不知怎的还是有些心虚。
应肃并未回答他,而是跟众人打了个招呼, 神情倒是很从容, 说是要带着徐缭去吃夜宵,导演并无意见,任由他们离开,反正今天徐缭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既然要吃夜宵,自然得抓紧时间卸妆, 往化妆间走去的时候应肃忽然递过了一方手帕, 口吻未听有什么起伏:“口红沾上了。”
徐缭讪讪接过来,借着这点接触摸了摸应肃的手指, 对方略挑挑眉, 倒没拒绝这点亲近, 於是叫大明星放下心来,知晓对方并没有真正生气,很大几率就只是单纯提醒下而已。然而这又让徐缭略有些泛起酸水来,没头没脑,莫名其妙,明知道应肃平日里冷静无比,还总是期望那点不切实际的妄想。
不过说到头来,要是应肃真要吃醋,只怕又让人头疼了。
人真是矛盾,徐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心里到底更希望应肃会有怎样的表现,如果说要应肃能恰到好处的吃醋,叫人心里得意欣喜,又不至於焦头烂额,这样也委实太梦幻了些,要是被应肃知道,估计今天晚上就得立刻变成释迦摩尼同款发型。
这种性格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无论是他,亦或者是应肃。
不过人生在世,梦想总是要有的嘛。
快进门的时候,应肃意料之外地开了口,他伸手按在了门把手上,抬眸看向了徐缭,低声道:“只是想你了。”
而后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徐缭待在外面好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应肃是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那句话。
化妆跟卸妆同样,都是麻烦而索然无味的过程,薛姐按着表现得略有些过於兴奋的徐缭十分不高兴,抱怨道:“就算今天跟曲姐拍了吻戏,也不至於你这么乐开怀吧,我的小徐宝贝哎,你可老实点吧,我可不想卸不干净给你这张漂亮脸蛋添麻烦。”
薛姐为人实诚,他左思右想,在徐缭表现如此兴奋的所有可能性里,首先就将应肃的到来排除了出去,那么仅剩下的情况寥寥无几,俊男美女,徐老师在他人眼中笔直的宛如钢铁,除跟曲岭月拍吻戏外不做他想,即便说错了,也当做是玩笑敷衍过去就可。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缭脸上的笑容一僵,顿时正襟危坐起来,完全没有一分钟之前嬉皮笑脸的模样,严肃地压低了声音,试图模仿应肃的口吻:“这种话别说。”
“哎呀,我这不就是玩笑下,瞧你还当真了。”薛姐乐不可支,笑嘻嘻道,“好嘛,跟曲老师没关系,那你今天高兴什么?”
徐缭眉飞色舞,强忍住得意道:“肃哥今天请我吃夜宵,可不得十分高兴。”
气氛突然沉寂片刻,半晌薛姐才无语哽咽:“徐老师,你也太勤俭持家了吧,肃哥他只是请你吃顿夜宵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今天表白成功了呢。”
你懂什么,心意最重要。
徐缭在心里嘀咕,仍是面不改色,轻佻笑道:“有本事你也叫肃哥请你吃夜宵。”
“要来吗?”应肃抬起头,平静发问,给足了徐缭面子。
徐缭心里咯噔一声,跟人吹牛打屁闲谈扯淡的确很开心,可是从没想过二人世界被任何人打扰,就算是薛姐也不成,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该先怒视得意忘形的自己还是怒视一无所知的薛姐亦或者是坏心眼开口邀约的应肃。
“不了不了。”薛姐一把抓过汪甜,冷汗潺潺,硬生生挤出个笑脸来,“我跟小甜约好了待会儿去做个按摩。”
汪甜误入战火,登时头晕目眩,惊恐无比,只好小鸡啄米般点头:“是……是啊……我跟薛姐待会要去按摩。”
“哦。”应肃低头继续看杂志,似乎没太注意到自己的邀请吓着两人,态度十分平静。
除他以外,化妆间内三人纷纷松了口气。
应肃并不吓人,性格更谈不上扭曲,甚至可以说是极有魅力且十分有能力的男人。
这种退让与其说是恐惧,倒不如说是不自在,不同等身份的、不同等地位的那种不自在,就好像学生不喜欢跟班主任坐在一块儿,兔子不敢跟狮子待在一起,仅仅是出於气场不和,跟本人的关系倒并没有那么大。
大概是从最开始入职时起,汪甜就对自己这位上司略带着点崇敬跟畏惧,完美的人会引来其他人的跟随,可是应肃并不是那样的领导者,除非必要的应酬,他私底下并不和善可亲,甚至称得上十分冷淡,倒不是说他缺乏包容体贴的情感,而是更多的,像是气场自动将人排斥开来,叫人只敢远远仰望。
他很好、很优秀,跟我想与他亲近是没有必然关系的。
相比较之下,还是徐缭更亲切温和得多,汪甜与他说笑话打趣甚至一起吃盒饭,也不会觉得不自在。
说起这一点,汪甜对此也十分钦佩,她能看得出来徐缭跟应肃关系的确不坏,比起应肃跟白苏那种近乎教导式的合作关系,他们俩更像是一对密友,尽管两人都没有过多表示,可那种极为自然的亲密感无处不在,听徐老师的口吻,两个人大概经常一起吃饭。
能跟同事变成好朋友真好呢……
汪甜心里略有些羡慕,不过她也十分清楚自己绝没有那个胆气跟应肃交际下去,还是跟薛姐一起玩吧。
说说笑笑里时间倒也算过得很快,徐缭卸完妆后洗了洗脸,拍拍脸蛋,薛姐又大惊小怪地给他抆护肤品,嘴里念念叨叨,片刻都不肯停下。
没人觉察有异。
最后跟应肃出去时,徐缭难得没有全副武装,这座小镇的人好奇心并不泛滥,大概是发展得太慢,年轻人大多都涌去了大城市,如果没有夸张的广告跟海报堂而皇之地告诉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即将有一位大明星上街来,只怕谁也懒得多费心瞄别人两眼。
毕竟冰天雪地,冷得要命,忙碌于生计已耗尽心力,他们对路上的行人漠不关心。
徐缭得以喘息片刻,不做任何伪装,不过天冷,他倒也添了毛线帽跟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本也就不容易分辨。
两人刚出门不久,正裹上大衣,就迎上了夜间纷纷扬扬的小雪,他们还在大街上,并不敢牵手,等到路灯暂歇了口气,天色越渐昏沉,浓浓郁郁仿佛墨色盖住明月,徐缭才觉得手心一暖,另一人的肌肤温暖柔腻,刚抆过护手霜,又带点香气,仔细感觉起来,却没那么滑腻了,热度底下还有点薄茧的粗糙之感。
他活过几十个年头,此刻倒像十几岁的怀春少年那般,心儿怦怦作跳,只差脸上染遍红霞。
吃夜宵虽是临时找的理由,但是这会儿冷得要命,吃点东西汲取点热量也不算是坏主意,应肃对此处也并无了解,两人只好随意找了家清幽干净的小店,抖落身上薄雪,有些早已在进门那一刻就化了,湿润地附在衣服表面。
“你想吃什么?”应肃问他。
“嗯……”徐缭翻看了会儿菜单,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哈气,鼻头被冻得发红,他皱了皱鼻子,仔细审核着上面的菜肴,干脆拿手机扫过二维码,眯着眼睛挑了几道,又转手送到了应肃面前,闷声道,“你再看着多挑几样好了。”
应肃倒不客气,店面虽然不大,设备却很齐全,光看徐缭的选择就知道他的三餐情况,不由得皱皱眉道:“你有老实听营养师的建议吗?”
“有啦,就算我没有小甜也会听的。”徐缭丧气地趴在桌子上,人出名了有时候就是有这样的麻烦,要么因为形象要么因为怕死,助理、营养师、司机、保镖,一个有钱人顿时就能提供起许多不同职业的岗位,为广大人民群众增加就业率搬砖添瓦,贡献一份微不足道的小小力量。
他自然也不例外,甚至还要更多些,造型师、营养师、心理医生、专用裁缝、私人保镖等等。
这么想下来,他在自己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知道养活了多少个家庭。
应肃告诫道:“最好是有。”
由於前科累累,徐缭还真没有底气反驳,只能眨巴着眼睛恳求应肃放过自己一马,对方倒也没真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脸色好像忽然有一瞬间难看无比,紧接着就闭嘴了。
徐缭开始担心对方是不是真生气了,他伸出手轻轻戳了下应肃的手腕,小声道:“我有听话,你别生气。”
“我没有。”应肃皱了皱眉,他这人最大的毛病是不动声色,可最好的一点就在於会直截了当地把事情说出来,他缓缓道,“只是觉得在这时候跟你说这些太无趣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