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不想变成这个样子!
变成被疾病折磨的凡人,被这世界毫不留情的压榨着残存的价值,只为了养家糊口,战战兢兢赚取着稀薄的薪水,从早到晚,疲惫不堪。
是曾经陷入到谷底时,徐缭最深刻的噩梦。
他没办法跟正常人那样认命,从万众瞩目到无人问津,他只能把自己麻痹在酒精里头,如今这种感觉又再现了。
这种巨大的恐慌几乎让他同时要陷入不稳定之中,车里只有一阵接一阵痛苦的呼吸声,好在他崩溃之前,应肃与急救车一起到来,这位冷酷无情的经纪人准备充足,俐落解决掉所有问题,随着急救车一同前往医院,甚至垫付了那位司机的医药费。
这让徐缭有些茫然的看着应肃,几乎疑心自己是在做梦,对方看起来严肃而冷静,修长白皙的脖颈半掩在略显得淩乱的衬衣之下,领带巍然不动,他低头整理,又恢复了原先完美无瑕的模样,声音清冷:“上车,不用担心,这边我会处理。”
徐缭感觉到胳膊被紧紧握着,勒得他几乎要喊出声来,可隔着布料的暖意却又传递给他近乎坚实的支撑。应肃谨慎打量四周,打开车门推搡他坐进去,又探过身帮忙拉好安全带,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让他回神,而后温声道:“你做的很好,没事了。”大概是误以为徐缭被这样的场面吓坏了。
的确,大半夜打个车,司机忽然哮喘发作,这可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待遇。
可徐缭的身体冰凉,尽管他的冷汗并非为此而流,不过这时候没必要解释更多,应肃刚刚直接接触到了他的肌肤,自然也触碰到了那些汗液,上驾驶位时下意识抽出了湿巾抆了抆手。若非是应肃的神情足够冷漠平静,徐缭几乎要理解这种行为是对他的一种厌烦与嫌弃,可意识到只是应肃的习惯也没有好多少。
“你会怎么做?”徐缭深呼吸了大概三次,他觉得肺部又重新涌进了氧气,那些乱七八糟的前尘旧事顺着酒精一块涌入身体,此刻也终於顺着汗液一块儿的流出去,他又彻底醒过来了,“你想怎么做?”
应肃发动了车子,平静无澜道:“如果他们愿意配合,我认识几个人可以做篇报导,在《片面》的宣发里恰当出现;如果不愿意也不勉强,这件事就这么了结。”
听着就像是应肃的做法,榨取任何可能存在的机会。
其实徐缭跟应肃不是那么熟,只是感觉上,对方就是这样的人而已。
虽然应肃没提到那位司机反咬一口的下场会怎么样,但如果对方真的那么做,无疑是踢到一块铁板了。
徐缭对那位司机的感觉不错,不过这不意味着对方的家人也是同样的客气,。
这事儿到这里可以说是彻底结束了,徐缭彻底靠在了座位上,伸手抚着自己冰凉的额头,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这条前路是何等艰难,没有比走过一次的徐缭更清楚的人了。
未来,尊严,一旦它们毫不犹豫的抛弃你,你也就再难将它们拾起了。
徐缭伸手去捂住自己的额头,那种无力的昏沉感又再度涌了上来,一瞬间他有点憎恨这样的自己,酒精毁掉的并不只是身体,还有千疮百孔的精神,他居然傻到觉得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真是可笑。
应肃开进了公司的车库里,然后打开了车内的灯,他将一个袋子抛给了徐缭,看上去完全就是理性的化身,稍稍侧过头来,就着两人的位置说道:“我看了你最近的表现,不尽如人意。”
不尽如人意。
冲钝的脑子缓慢消化着这几个字,徐缭困惑的看着应肃,好像一瞬间没法完全理解这五个字的意思,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觉得荒谬可笑。
“你觉得,我的表演不太符合你的标准?”徐缭近乎是讽刺跟轻蔑的在问这句话了。
“你只是做到了合格,不该止步於此。”应肃只是冷漠而平淡的看着徐缭,在他的艺人受到惊吓且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全盘否定徐缭,真是他妈的太理智了。
崔远山毋庸置疑,绝对是个受虐狂!
徐缭转过头,胸膛不住地起伏着,深呼吸没能平息在身体各处潜伏涌动的沮丧跟痛苦,演技是他乏善可陈的人生里为数不多足以称道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剥夺跟否定。
“你满意自己的表现吗?”应肃反问道,“你能问心无愧,确保自己每一场尽力发挥出最佳的水准?你的确很优秀,这个前提建立在你对自己的定位只是个赚钱工具,而不是更好的未来;我是经纪人,只会选择我觉得有前途的艺人。”
徐缭已经厌烦这些心灵鸡汤了,他靠着窗户,慢悠悠的说道:“是我不够有潜力?”
要不是他今天真的头痛欲裂,且完全知道未来,他估计就要说出那句“你以为自己还能当多久的经纪人了”,这句挑衅既不明智,也不合理,在预知会被打脸的情况下说出来简直是犯蠢。
但他真的想杀杀应肃的气焰。
“你不够清晰。”应肃劝诫道,“世上不会有任何人能完全理解你的思想跟言语,洞悉你每个行为,只有你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既然你有足够的天赋,别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如果你想浪费,那也与我无关,我已经尽到义务了。”
最后他开门下车,淡淡道:“这个圈子更喜欢有野心的艺人,你的未来远不止如此。”
徐缭压过身拉住了门,抬头看着应肃,玩味道:“干嘛跟我说这个?”
“我是你的经纪人。”
应肃面无表情的把车门甩上,差点没砸到徐缭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