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一寸见方,上篆草体“苗”字的玉印?这不是苗夫人临终前给她的印信吗?
史密怎会知道?傅芷璿心里咯噔了一下, 脸上却不显露丝毫, 皱眉做苦思状:“玉印, 一寸见方,还刻了个苗字,你说的这种我还真没见过,是苗夫人的东西吗?兴许她放在家里了。”
史密以前虽与傅芷璿接触过不少,知道她是个细致聪明的人, 但对她也谈不上很了解, 故而分辨不出她是否在说谎,沉吟片刻, 索性说了实话:“这是转运使徐大人要的东西,你若知道, 献予大人,他定会有重赏。”
“徐大人?”傅芷璿咬牙切齿地重复了这三个字一遍, “你说的可是徐荣平?那他可真是走运, 竟然没死。”
不但没死, 还好好地回到京城继续做他的官了, 甚至还一直惦记着苗家的印信,苗夫人都死了,他都不肯罢手。
听出傅芷璿语气里的恨意,史密疑惑地望着她,冲疑了一下问道:“夫人,你与徐大人有过节?”
傅芷璿撇嘴冷笑:“过节谈不上, 只不过是亲眼看见他拉过苗夫人挡了一刀罢了。”
“不可能!”史密下意识地否认道,“徐大人对苗公子诸多照拂,他怎会如此对苗夫人。”
傅芷璿脸上挂着嘲讽的笑,看着史密不说话。照拂,并不妨碍他拉苗夫人挡刀,这二者并不相冲突。要知道,苗夫人还是他的情人呢,不过在性命攸关的时刻,情人又算得了什么,一样可以拉过来为自己挡刀。况且,谁知道他这照拂有没有包藏祸心。
史密看着傅芷璿脸上的冷意,嘴上不肯承认,心里却清楚,傅芷璿应该没说谎。因为即便徐荣平拉了苗夫人挡刀那又怎样,杀人的不是他,传出去也顶多是私德有亏,朝廷律法并不会追究他的责任,在这种事上,傅芷璿并没说谎的必要。
他脸上的笑意冻住,张了张嘴:“夫人,实不相瞒,两个月前史某在河边无意中救了溺水的徐大人,因而得了他的青睐。”所以才能平步青云。
原来如此,难怪史密能突然发达了。
看得出来,这件事对史密的冲击也很大,他有些纠结,但又放不下到手的荣华富贵。
傅芷璿淡淡一笑:“我告诉你这事,不是让你耿耿於怀或为难的,只是你提起徐荣平,我心中有愤,不吐不快。史密,你的梦想是出人头地,现如今如愿了,好好珍惜吧,就当没听到过我这番话。只是你我道不同,也不宜多来往了。”
史密神色一黯,盯着傅芷璿看了半晌,一拱手说:“夫人曾对史某照拂良多,史某感激不尽,若夫人有用得着史某的地方,尽管差个人来知会史某一声,但凡史某能做的,绝不推脱。”
傅芷璿有些意外,诧异地瞥了他一眼,颔首道:“好,你的承诺我记下了,保重。”
史密也拱手道:“保重!”
言罢,像来时那样,折身步入巷子,很快便消失在了傅芷璿的视线中。
经他这么一耽搁,天已经黑了下来,薄暮笼罩着燕京城,放眼望去,黑漆漆的一片。
这时候再赶到傅家只怕大夫已经走了,如今只能希望闻方硬气点,别被母亲两眼一哭就服软了。
傅芷璿的担忧是多余的,闻方是什么人,斥候出身,上过阵杀过敌,什么样的阵势没见过,怎么会被一软弱妇人给拿捏住了。
辛氏哭哭啼啼的,非要让大夫先去看看傅天意,说他疼得快晕过去了,伤势有多严重云云,闻方纹丝不动,皮笑肉不笑地说:“那行,让他先掏十两银子的诊金。”
“十两银子,这么贵?”辛氏瞪大眼,撇嘴小声嘀咕,“人家花大夫看一回病只要一百文,邻里之间还便宜一点,只收八十文,你们这是抢钱啊!”
赤脚大夫跟名医的价格相差上百倍有什么问题。念在辛氏是傅芷璿母亲的份上,闻方不好口出不逊,没理会她,对头发花白的岑大夫做了个请的手势,很是恭敬的说:“你这边请,傅老爷子在里面。”
辛氏瞧他这样,心里万分不高兴,但一是顾忌着白日傅芷璿的那番狠话,二也是因为闻方人高马大,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只能讪讪地住了嘴,把他们领进了屋。
岑大夫坐到床边,给傅松源把了一会儿脉,又观察了他的面色,然后开了一副方子,递给了闻方:“煎水服用,早晚各一碗。”
然后拿出银针替傅松源针灸。
辛氏有些害怕,又因针灸的时间较长,索性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到隔壁看儿子。
杨氏和傅天意一个趴在榻上,一个趴在床上,两人脸色惨白,唉声叹气不绝於耳。辛氏看了又开始默默地抹泪。
杨氏瞧了她一眼,打开了话题:“母亲,我听外面有声音,是谁啊?莫非是阿璿又折了回来?”
辛氏揩揩眼泪,撇嘴说:“不是她,但也没差,是一个长得很壮,很野蛮的男人领了个白头发的老大夫来给你父亲看病,说是奉了阿璿的命。希望你爹的病快快好起来吧。”
“长得很壮很野蛮的男人,会不会是阿璿的相好?”杨氏猜测道,不然非亲非故的,都晚上了,人家凭什么来帮忙。
辛氏怔了怔:“不像吧,他对我不怎么客气呢,不过他们请的那大夫是真贵,不算药钱,光是诊金就是十两银子,我想让那大夫来给你们看看,他们先让我出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莫非阿璿南下发大财了?”杨氏咂嘴,一脸的惊叹和艳羡。
傅天意感觉自己都快疼死了,听到母亲和媳妇儿还在那里讨论银子,不高兴地打断了她们:“行了,那小祖宗狠起来可是六亲不认,你们还敢惦记那个她的银子,不想要命了?”
就这一回,若非杨氏趁乱塞了一支金钗到打板子的衙役手里,他们俩也别想活着回来了。
杨氏很想鄙夷丈夫一回,偏生自己也疼得受不了,她哎哟叫了一声,看向辛氏问道:“娘,阿璿请的那个大夫真那么厉害吗?”
辛氏摇头,一脸茫然:“这我也不知,要不请他来给你们看看?”
傅天意咬住牙关说:“只要能让我疼轻点就成。”
辛氏看看儿子,再瞅瞅儿媳,两人都一副痛苦难过的样子,却谁都不肯提出银子的事。她踌躇片刻,到底不忍心看儿子受苦,匆匆回了房。
这边岑大夫已经收了针,站起身吩咐道:“病人乃是因忧虑过甚,突然遭受重创而犯此症,好在还不是特别严重,只要按时服用汤药,每日针灸,保持心情畅快,让他少思少虑,就能逐渐好转。”
辛氏激动得双手合十:“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我家老头子总算有救了。”
看来这十两银子花得值,辛氏对岑大夫的态度大变,感激地看着他,等他出门后,立即小声地说:“大夫,不,神医,你能给我儿子看看吗?他疼得厉害,银子,我掏,你让他别那么疼就行。”
说罢,从袖袋里掏出一锭热乎乎的银子递给了岑大夫。
岑大夫瞧了白生生的银子一眼:“好,这位夫人带路。”
辛氏连忙把岑大夫领到了傅天意房里。
岑大夫细细地看了一遍他的伤口,然后开了一副止痛的方子。辛氏忙叫了人连夜去抓药熬好,给傅天意和杨氏服下,没多久两人就觉得没那么痛了,杨氏直呼这十两银子花得值。
那边,出了门,闻方看着岑大夫:“小人以为岑老不会给他们治疗。”
岑大夫伸手点着闻方:“行了,你小子不用拐弯抹角,不过是在几种寻常的药中掺杂了大麻而已,本钱不过几文,转眼就能赚十几两银子,这样划算的买卖,老夫为何不做。再说这药也只能暂时止痛,於伤口的痊癒并无助益。”
闻方听了,忙拱手恭维他:“还是岑老英明。”
岑大夫不理会他的马屁,背着药箱往回走。
***
傅芷璿转身返回了客栈,小岚见她这么早就回来了,很是高兴:“夫人,你的事办完了?”
“嗯,差不多。”傅芷璿一语带过,拉了一只凳子坐到床边,对小岚说,“我才回来,有许多事不大了解,正想问问你。”
小岚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她:“夫人是想问客栈和糕点铺那边吗?傅大爷想要接手,严掌柜不肯,闹了一阵子,严掌柜一气,索性关门歇业了。傅大爷他们知道客栈和糕点铺的铺子只是租的后,也不去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