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太子说汗阿玛每日清晨喝各种粥,晌午经常吃一些黄米糕,红豆糕、绿豆糕之类的。晚上是怎么清淡怎么来。烤羊肉,烤鹿肉这种大菜,十天半个月也难有一次。」
「那岂不是跟奴才家里差不多?」崔掌柜惊讶道。
石舜华笑道:「皇上也是普通人啊。不过,同样的东西,御厨做的比你家好。行了,跟我说说最近有没有什么稀罕物件。」
「有倒是有。」崔掌柜说,「可奴才觉得不好。」从盒子底层掏出一个长条盒子,打开递到石舜华面前。
石舜华看到长盒子里有八个四四方方的瓷盒:「这里面装的什么?怀表。不对,你刚才说西洋钟表都送去苏州了。」
「早几天一个西洋商人给奴才的。」崔掌柜说,「奴才问他里面是什么,他说和烟差不多,但抽这个能让人飘飘欲仙。
「奴才心想西洋人想喝点茶叶都得从咱们这里买,见到烤羊排两眼冒光,像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能做出什么好东西啊。於是,奴才就拿去叫同仁堂的大夫给看看。大夫捏一点闻了闻,说这东西是用阿芙蓉熬的,食过量有毒。同仁堂的大夫还说,他们一年用的阿芙蓉也熬不出这么一小盒。奴才一听那还得了,就没敢拿出去卖。」
「我知道你说的这个。」石舜华盯着桌子上的东西,想到当鬼时看到的,「最初用的时候的确飘飘欲仙,用过之后却是半死不活。以前藩属国经常给明皇室进贡这个,皇帝两百斤,皇后一百斤,前朝皇帝短命跟这个有很大关系。」
「相传万贵妃暴毙,不会就因爲这个吧?」富察氏忙问。
石舜华是成化年间被气昏过去,没经历过万历朝:「这我哪能知道啊,史书上又没记载。不过,这东西确实是有毒。洋人怎么说?」
「洋人说一盒十两黄金。」
「什么?」阿笙大惊,「他们怎么不去抢!?」
「退下!」石舜华皱眉,「洋人还说什么?」
崔掌柜说:「洋人还说没有现银可以用东西换。茶叶、瓷器或者丝绸布料,都可以。」
「茶叶最初被人所知是因爲可以治病。」石舜华冷笑道,「用毒/药换我们的良药,洋人还真以爲他们放的屁都是香的。」
「所以奴才觉得这东西不太好。」崔掌柜提醒道,「只是咱们不卖,洋人也会找别人卖。於是,奴才就跟洋人说让我试试,没把话说死。」
石舜华想一下,就说:「回去告诉洋人,有多少咱们收多少。」
「你要这东西干嘛?」富察氏忙问。
「额娘别急。」石舜华缓缓道,「跟洋人说,必须由咱们一家卖,如果让你发现别人也在卖,你就告诉太子,叫朝廷禁止这个。」
「主子,这东西有毒啊。」崔掌柜忙说。
石舜华抬抬手:「听我把话说完,收上来的阿芙蓉不准在京城卖,全部送到苏州和杭州,另外在扬州开一家堂堂杂货店,只卖给这三地的盐商和官吏。」
崔掌柜猛地瞪大眼,嘴巴直哆嗦:「主子,你,你这是要……」
「劫富济贫而已。」石舜华道,「瞧你吓得。卖来的钱单独放着,入冬以后两天放一次粥,权当给咱们积福了。还有,跟洋人说对半分,洋人不同意,你就说告诉太子。」
「太子会管这事?」掌柜冲疑道。
石舜华说:「太子不了解这东西的危害,不一定会管。但洋人当咱们大清遍地黄金,拿毒/药圈咱们的银子,太子不能忍。四阿哥已经跟太子说过,洋人的东西价格高。太子说以堂堂杂货店的名义,招收一些工匠学制西洋物件。这事你安排下去。」
「哎,主子,你看这样成不成,叫掌柜的跟洋人谈,他们有多少阿芙蓉,咱们帮他们卖多少,条件是他们得教会咱们制西洋钟表。以后西洋有什么新鲜东西,也必须先给咱们。」阿笙突然开口。
「阿笙姑娘的主意好。」掌柜眼睛一亮,「江南那些盐商用这个用出问题来,皇上肯定会派人查,到那时不准咱们卖,咱们也赚到钱,也学会做西洋物件,朝廷又禁止这个,刚好一举三得。」
「那你得加快招人。」石舜华从荷包里拿出一张纸,「具体办法我都写在上面。对了,告诉咱们的人,一次别卖太多,万一那些盐商和贪官死的太早,咱们的工匠还没学会制钟表就得不偿失了。」
「江南那些贪官强买强卖怎么办?」富察氏担心。
石舜华冷笑一声:「那就抬价。他们敢找事,我就去皇上面前哭。告诉福州那边的人,洋人敢把东西放给别人,你们直接把他们抓起来,反正天塌下来有太子,太子旁边还有皇上。
「他日闹到皇上跟前,皇上看到咱们每年冬天施粥,也不会处罚咱们。施粥这点务必做好。这样一来,你们真杀几个洋人,碍於我和太子,皇上也不会说什么。
「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了。」每到年底石舜华都会给各地掌柜很大一笔银子。各地掌柜和伙计不缺钱,以致於都不同意卖这害人的玩意。如今这些害人的东西卖给恶人,而那笔民脂民膏又通过施粥还给百姓,还给他们积福了,崔掌柜一直悬着的心落到实处,「主子别担心,只要您是太子妃,奴才就能在京城横着走。顺天府尹如今见着奴才都得停轿打招呼,洋人不敢背着咱们把这害人的玩意卖给别的杂货店。」
石舜华听到他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把洋人榨干,摇头失笑:「快吃饭了,你也回去吧。」
「奴才告退。」掌柜把怀表留下,又拎着两个盒子出去。
富察氏忧心忡忡,「皇上真不会怪罪你?」
「不会的。」石舜华道,「毓庆宫离干清宫太近,我一出门就能碰见皇上。改天碰见皇上跟皇上提一句,以后真出事了,他也怪不到我身上。额娘,招工匠这事的确是太子叫我做的。不信你叫大哥问太子。」
「那我就叫你大哥问问。」石舜华的胆子大,富察氏不敢信她,说着话,当真起身去前院。
「主子,奴婢一直想说,怕坏了您的事就没说,这事搞不好会惹来杀身之祸。」阿笙道,「以前老爷在的时候,不止一次念叨江南那些贪官狠着呢。」
石舜华抬抬手:「这一点你不用担心。阿芙蓉那个东西有瘾,他们爲了东西也不敢动崔掌柜。不放心就给你哥哥写封信,告诉他江南的贪官问起来,就说帮洋人代卖。东西太过贵重,他们没用过,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阿笙的爹是金银楼账房先生,阿笙的大哥是苏州堂堂杂货店的掌柜。阿笙趁着她主子吃饭的时候,给她哥写一封信。
饭后,石舜华从后院出来,便看到太子的脸通红,眉开眼笑,一个劲冲石家老太爷摆手,叫他留步。
「喝了多少酒啊。」登上马车,石舜华被酒气熏得捂着鼻子。
太子支起下巴,笑眯眯的看着石舜华:「今儿跟你两个哥哥聊的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石舜华见太子喝红了脸,就叫丫鬟泡一壶浓茶带上车。给太子倒一杯,石舜华便说:「喝点醒醒酒。」
太子见茶冒烟:「等一会儿。福晋,想知道孤跟你大哥和二哥都聊些什么吗?」
「想知道。」石舜华心想,我真想知道听你的心声就好了,「爷,招工匠的事已经安排下去了。」
「福晋办事孤放心。」太子道,「你是真想知道还是敷衍孤?」
石舜华不感兴趣,见状,便说:「妾身真想知道,爷求求你快说吧。」说着,移到他身边坐下。
太子想捏捏她的脸,一看她脸上的粉,果断收回去:「福晋啊,你说你到底有多少副面孔啊。」
「两副。」石舜华顺着他的话说,「白天一副,晚上一副。爷不喜欢?妾身就用这一副面孔好了。」
太子嗤一声:「少拿话噎孤。听你大哥说,福晋是女中诸葛,若爲男儿,即便不是吕不韦,也是那沈万三。福晋啊,孤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呢。」
「爷,爷说什么呢?」石舜华楞了楞。
太子坐起来,端起方几上的浓茶:「事到如今还跟孤装傻?你二哥全告诉孤了,金玉满堂店是你筹办的,一年前四家商号赚的钱全由你一人收着,居然还好意思跟孤说四成?福晋,孤看起来真像个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