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托孤(微修)(2 / 2)

秦澍缓了缓,复又开口道:“今日那逃走的刺客选在船灯下跳河,混乱间箭矢射落灯笼,将秦淮河上的灯船点燃。百姓虽无死伤但好歹是看了刑部的笑话,与其等到明日被吴相的人冷嘲热讽,我打算现在就进宫……”

顾荇之明白秦澍的意思,温声道:“我与你同去。”

月色依旧是冷的,透过车幔在紫袍上流了一片。世人皆知顾侍郎爱香,无论是书室还是车内,时常都会点上一炉。平心静气也好、安神助眠也罢。比如此刻手边的这炉鹧鸪斑,细烟轻聚,像当下这迷雾缭绕的时局。

陈相於七日前在宫前道被刺杀,於朝堂,无疑是惊天一浪。

堂堂宰相,竟然死在了下职回家的路上。这个耸人听闻的消息,如风卷野火,一夕之间烧遍了朝野内外。

徽帝震怒,下令彻查。

而朝堂如今党派林立,其中最不对付的,就要数宰相陈珩主导的主战派,和副相吴汲主导的主和派。

主理这差事的人,便众望所归地落在了向来中立的中书侍郎顾荇之身上。

顾荇之知道,当今之重,查案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如何稳住本就已经水货不容的战和两派。

冷月悄无声息地上移,马车在正丽门前停了下来,两人由小黄门引着去了勤政殿。

宽敞明亮的寝殿内药味浓郁,静谧的室内燃着助眠的安息香。

九龙戏珠的屏风后,坐着一人。面色苍白、身形瘦削,看样子正在喝药。一只嶙峋的手扶着白瓷碗,他听见帐外的动静,捂唇轻咳起来。

“臣参见……”

“免了。”徽帝摆摆手,示意两人起身。大黄门将两人引至屏风后看了座,便躬身退了出去。

顾荇之的目光落到徽帝手边的那一碗药汤上。

徽帝自幼孱弱多病。太子时期常病到卧床不起,二十有八才得了长子。故而继位这十多年里,也是病着的时候多,朝中诸事也多交由陈珩和吴汲处理。

如今陈珩一去,政事的担子压下来,似乎又翻了旧疾。

“方才城防司的人来报,今晚的事朕已经知道了。”徽帝的语气是淡而倦的,除了病弱之外,什么也听不出来。

“请皇上责罚。”秦澍撩袍跪了下去。

对於这个外甥,徽帝向来是宽容的。可这一跪,他却良久地没有说话,也没有让秦澍起身。

殿内沉默了半晌,徽帝才无可无不可地道了句,“诱捕一事本就是赌,意外并不算什么大的过错,子望不必自责。只是……”

他语气一顿,看向顾荇之道:“朕也是至今才知那所谓的随侍是覃侍卫假扮的,这一招引蛇出洞,顾卿倒是连朕也瞒了。”

“回陛下,”顾荇之闻言,亦是俯身跪了下去。

“微臣这么做,一是顾及龙体,不愿皇上为此等小事忧虑;二来……”

顾荇之一顿,笃定道:“臣怀疑刺杀陈相的人,是朝中重臣之一。若是透露出此次接头只是假意诱捕,怕难以成事,这才自做了主张。还请皇上责罚。”

耳边响起“叮”的一声脆响,是白瓷相碰的声音。顾荇之抬头,只见桌上的药汁溅出大半,徽帝的面色白了三分。

“顾卿何以见得?”

顾荇之安生跪着,一拜,道:“陈相是七日前在宫前道被杀的。据他府上的仆役说,陈相於当夜驱车进宫是与陛下讨论军防一事。府内执勤的记录上显示,他带了两人随行—— 一个车夫、一个随侍。

可案发后不久,便有巡城禁卫发现几人屍体,其中陈相颈部一剑、胸口一剑,车夫当胸一剑。仵作验过,称两人伤口发黑,因是剑上淬毒而至。

这说明了凶手是有备而来,他们非死不可。然而面对如此狠辣的刺客和精心布置的杀局,执勤记录上的那个随侍却能死里逃生,且任刑部、大理寺连日搜寻都查不到任何线索。”

“那随侍有可能是凶手吗?”徽帝问。

顾荇之没有否认,只道:“七日已过,那名随侍逃脱后不报官、不寻求帮助,臣也猜测他若不是凶手,至少也该知道些内情。可是臣对照记录和屍体之后发现,陈府的家丁名单中,根本就没有随侍这个人。”

“所以?”徽帝蹙眉。

“所以,这太反常了。”顾荇之道:“陈相深夜入宫,身边竟然跟着一个谁也不认识的随侍。莫说他是当朝宰相,饶是哪个富商大贾深夜出街,怕也不会如此大意,明晃晃将自己的命往别人手里送。”

徽帝直起身来,看着顾荇之面色凝重了几分。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顾荇之笃定,“那人,陈相是认识、且信任的。”

此话一出,徽帝和秦澍具是一怔。

陈珩官拜一品,能获取他信任的人本就不多,且个个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样的人,不会自己动手,那个随侍很有可能是受人指使。

故而只要放出消息,让幕后之人以为那名随侍倒戈与刑部合作,或许就使个打草惊蛇的法子,将蛰伏於乱草之中的毒蛇逼出。

“信任”二字,永远是可以利用的把柄。

没曾想诱饵有用,鱼却跑了。

呵……真是尾滑手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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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同平章事陈珩其实就是左相的设定,参知政事吴汲就是右相的设定,两人不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