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端道:“小道长说笑了,这可是大族存世御民的根本,若是都交给了下去,谁还愿听他的呢?”
张明道:“可听於老丈说,妖魔肆虐,视天下人如口中食,到了这般时候,还用得着顾忌这许多么?”
於端嘿了一声,道:“不到最后关头,谁会把自家喜爱之物给了别人,便是死了,怕也会紧攥着不放吧。”
张明低头一想,叹道:“是这个道理。”
於端侧头看了看他,道:“小道长别多想了,大乐城是北地金都,城中驻扎有上万似侯爷亲卫的御卒,到了那处,便能安顿下来了。小道长不是要找师父么,说不定能在那处撞见呢?”
张明点头笑道:“那就承於大哥吉言了。”
一连十余日,车队风平浪静,都未遭着妖怪侵袭,眼见得还有四五日路程就可到大乐城了,众人都是露出轻松笑容来。
恰在此时,於老丈那儿媳妇兰姑生下一男丁,於氏一门又添后人,他也乐不可支。
可张明总觉得心下沉甸甸,似乎有什么不好事发生,他望了望天边,盼望自己只是多想。
如此又是过去三天,这日夜中,张明正在车厢内打坐,忽然听得呼呼振翅响动,渐渐由远及近,不由睁大眼睛,掀帘跳了车来,然而入目之景,却令他呼吸一滞,
只见满空之中,俱是密密麻麻的黑影,看去足有上千数的鸟妖正向着这处过来。
车营中夜哨反应也快,连忙吹响尖笛,所有亲卫纷纷起身抄起兵器,劲卒也一如之前,聚在一处以枪矛对天,可才摆开阵势,忽然天中有一尖声厉啸起来。
张明头脑嗡的一声,晃了一晃,险些站立不住,再看场中守卒,竟已是倒下了一大半,
这时天中鸟群一分,簇拥出来一头妖将,看去竟已是成化人形,只是背后仍存双翅,他面露狞笑,把身躯一抖,足有千数翎羽飞出,根根疾如劲矢,下方一众卒卫措手不及,登时数十人钉死在了地上,未曾身死的也是发出凄厉惨嚎。
於端瞪大眼睛,仰倒在了地上,他胸前被开了数个触目惊心血洞,此刻正一口口吐着鲜血,他艰难无比扭动着颈脖,似要看向别处。
张明恰是看到这一幕,惊呼道:”於大哥!“
於端目光与他对上,张口好像要说些什么,只是始终未能如愿,再抽搐了几下,便就不动了。
张明心头一拧,胸膛中霎时起一股怒火,弯腰抓起石块向着半空投掷而去。
与此同时,他觉心口一热,似是什么东西跳了一跳,好似有股澎湃气机涌入身躯之中,那投出石块竟是发出疾厉之声。
砰的一声爆裂,那名妖将发出一声惨叫,过得片刻,鸟妖如潮水一般退去,不过也有少数未曾去远,扔在天空盘旋。
得了这个空隙,祝府领忙命车队往旁处一密林之中退守,亲点下来,才发现这短短一阵接触,亲卫劲卒已是死伤大半。
张明心绪有些低落,他本以为能靠着符水能够度过这难关,可未想是妖魔不过来得千数,就将他此回维持局面轻易打了个粉碎。
这时一人匆匆跑来,道:“张道长,荣候请你去议事。”
张明点点头,随其来到厢车处,通传一声,立时被唤了进去。
荣候此刻双目通红,见他到来,沙哑着嗓子道:“道长,方才本候听闻你将那妖魔击伤,才使其退去,只是祝府领说其去而未远,想会再来,不知道长可有法子退敌?”
张明默然片刻,叹道:“方才那打伤那妖魔头领只是侥幸,但若再来,却无手段了。”
荣候心下一沉,“当真一点办法也无了么?”
张明只是摇头。
杨统突然跳了起来,指着张明道:“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打下那头鸟妖,后又诱使我等亲卫击杀其等,怎会引来这许多妖魔?”
荣候上前一脚把杨统踢翻,道:“丢人现身的东西。”他脸孔一下变得无比狰狞,咬牙切齿道:“想要本候死,没那么容易,祝府领,传我之命,给我四处堆上干柴火油,若是那妖魔再来,就给本候放火,放火!”
张明心头一震,这处乃是密林,一旦引燃,固然能暂且逼退妖魔,可他们也未见得能逃脱, 想要开口,可见荣候状若疯狂的模样,他知劝说也是无用,便就一礼退了出来。
荣候此刻也不来管他了,根本未来多看一眼。
张明出去之后,行步到了老丈车驾之前,於端身死的消息想必其此时已然知晓了,他有些不忍心见其悲伤之色,可犹豫一下,还是掀帘入内。
只是一到里间,却是一怔,见於老丈一脸平静地坐在车内,似在等他过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於老伯,此地不可久留,小道尚有一存身之法,可带你们一家出去。”
於老丈笑笑道:“小道长,老朽知你定有本事出去的。”
张明急道:“眼下不是说话之时……”
於老丈仲手阻住他话头,叹道:“老朽还能活几日?救了出去也是浪费粮食,还拖累了你,不妨就带了兰娘和涴儿走吧。”
身旁小姑娘听得要把自己送走,哭闹了起来,追着於老丈的袖子,道:阿爷,涴儿不要走,涴儿不要离开阿爷。”
於老丈目露慈爱之色,轻抚了自家孙女一下,随即郑重一拱手,道:“张道长,老朽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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