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种?」苏清漪眨眨眼:「完全没看出来啊?」
「情种是能看出来的吗?」
云虚子瞥了她一眼,叹息道:「你知道,天剑宗的创派老祖是哪位吗?」
「轩华老祖?」
「非也,」云虚子摇了摇头,认真道:「是凝华老祖。也就是一千三百年前飞升那位。」
「轩华老祖乃凝华老祖义弟,传闻当年他第一次遇到凝华老祖时,堪堪不过五岁。凝华老祖已是筑基期修士,当时轩华老祖还在乞丐堆里要饭,凝华老祖瞧他身具灵根,就将他从乞丐堆里抱了出来。」
云虚子绘声绘色的讲着,而天剑宗的轩华,少有的陷入了梦境。
一梦七百年。
仿佛是回到了七百年前,那时候他还只是个乞儿,面前女子青衫玉面,将他从乞丐堆里抱出来。
他看着这美丽的仙子,怯生生说了句:「脏。」
「没事。」仙人笑了笑,温和道:「我不嫌你脏。」
说着,仙人抱着他离开了那里,一面走一面问:「以后你当我弟弟了,好不好?」
「有馒头吃吗?」
「有啊。」女子点头道:「还有肉,有鱼,有鸭……你只要记得长大后保护我就可以了。」
「好啊好啊,」他认真点头:「你带我走吧。我以后长大了,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听到这话,女子大笑出声来。
「那好,你记得,我叫凝华,日后你就叫轩华吧。」
轩华。
从那以后,他终於有了名字。
她教会他洗澡,带他吃遍了天下美食,见识奇珍异宝。
她让他活得像个无比金贵的小少爷,然后告诉他:「你比那些凡间的小少爷都珍贵多啦。因爲你是我的轩华啊。」
她是双灵根,悟性绝佳。那时候他听别人说,她这样的资质,飞升指日可待。
他问她,飞升是什么?
她说,就是离开这里,去一个永远不会死去的地方。
「姐姐会飞升吗?」
「会啊,」凝华点头,认真道:「我啊,最怕两件事,第一件是死,第二件是老,怕得不得了。日后我会飞升的。」
「那我呢?」轩华仰头认真看着她,凝华面色一僵。
轩华资质不好,他飞升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他从她面色中窥见了结局,认真道:「那如果凝华不能飞升,姐姐可不可以等我死后再走?」
「可是,如果你死后,姐姐就走不了了呢?」凝华皱着眉,轩华露出苦恼之色,想了半天,哭丧着脸道:「那……那姐姐就走吧。」
凝华大笑出声来,轩华几乎快哭出来,抬起脸道:「可是,姐姐一个人飞升,哪怕长生不老,却不会寂寞吗?」
「寂寞?」凝华抬手绕过头发,有些茫然:「我不知道呢。」
这是他们唯一一次说这样的话题。后面他慢慢长大,就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像年少时一样,用这样天真而委屈的话,去质问她了。
修真界人想的都是飞升,她也一样。他拦不住她,也不想拦她。
他只觉得,她活得更好,是一件再好,再好不过的事了。
梦里女子的声音萦绕在耳畔,轩华慢慢张开了眼睛。
天剑宗大殿空旷而安静,月光亮亮照在地面上,反射着他英俊的容顔。
两千三百年,似乎都没有任何改变。
而他前方的画像里,女子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姿势,含笑而立,仿佛能从画中,看向远方。
「两千三百年……」轩华叹息出声,有些绝望:「我终究,是要失去你的。」
「可是凝华,」他抬起手来,沙哑道:「我已经懂得什么叫寂寞了,你呢?」
没有人回答。
月光凉凉如秋水,映得一地波光涟漪。
而幻音宫中,苏清漪撑着下巴,听着云虚子讲着往事,倒是颇有些诧异:「所以,凝华老祖最后到底是飞升了吗?」
「飞升了啊。」云虚子认真点头,竪起了拇指:「是我们天剑宗最早飞升的人呢。」
「那轩华老祖怎么办?」
「单着呗,」云虚子撇了撇嘴:「老道都单身一千年了,道侣都没有过,也没啥啊。」
「师祖你不一样。」苏清漪摇摇头:「如果你没遇见过那个人,那么有或者没有,都是一样的。如果你曾经遇见过那个人,却再失去,那就再也无法接受这种感觉了。」
云虚子没说话,似乎是在认真思索着苏清漪的言语。好久后,他略有些悲伤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原来老道快活这么多年的原因,是从来没有享受过!」
苏清漪:「……」
「清漪啊,」云虚子叹息了一声,抬头望着天空,认真道:「那如果,你失去子忱呢?」
苏清漪没说话,一时安静得可怕。云虚子吹着口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在苏清漪即将跳过这个话题前,云虚子接着道:「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苏清漪抬头看他,老道眼中温和道:「子忱不是你生命的全部。」
「我知道。」苏清漪认真开口:「可是道理说服得了别人,却说服不了自己。」
前些时日,她也是这么告诉秦子忱的。
可直到这个人以如此措不及防的方式消失在她的世界,她才明白。
漂亮的话多么容易。
关注自己的心,多么不容易。
慢慢闭上眼睛,苏清漪拼命想,子忱,你在哪里呢,过得好不好呢,有没有想我呢?
而另一边,秦子忱看着面前看着书的萧溯,感觉到周边灵气的波动,皱眉道:「发生什么了?」
萧溯抬起头,有些诧异道:「哟,居然提前好了呢?」
说着,她站起身来,拍了拍秦子忱的脸,温和到:「我出去瞧瞧,这一次要是成功,静衍,你再也不必害怕了。」
「我害怕什么?」秦子忱皱眉,萧溯苦涩笑了笑,低头道:「你以前不是总是害怕,我飞升不带上你吗?那时候你总和我说,一个人活着,太寂寞,我当时以爲是你年纪小,太爱伤春悲秋,等后来我才明白,不是你年纪小,是我太冲钝。」
说着,萧溯探出手去,抚着秦子忱的发,温和道:「静衍,」她注视着他的眉目,眼里全是热切和认真:「我逆天改命,这一次,绝不会抛下你了。」
话音刚落,猛地一震地动山摇,萧溯一个法诀加固了结界后,便走了出去。侍女匆匆忙忙来报,着急道:「宫主,邪气阵破了!」
话音刚落,十几个高阶修士前前后后就落到了萧溯的院子里,黑山上前一步,着急道:「搞什么鬼!现在要怎么办块说罢!不然我等可要保命先走了!」
「各位前辈稍安勿躁,」萧溯拱了拱手,同沉竹道:「沉竹前辈,此刻时机可到了?」
沉竹抬起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还有天空上方若有似无的绿烟,皱起眉头道:「阵法可成。」
而苏清漪坐在椅子上,围着桌子打着转道:「师祖师祖,咱们还不过去吗?现在走吧?不然等一会儿邪气肆虐,可真的是封都封不住了!」
「再看看,」云虚子将自己的家禽一只一只抱进笼子,笑眯眯道:「年轻人,千万不要太焦躁啊。这么着急,你是要吃亏的。」
苏清漪:「……」
话音刚落,邪气猛地炸开,朝着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众人面色一变,沉竹皱起眉头,萧溯叹息出声,有些遗憾道:「呀,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