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片刻之后,但见满园茶雨,香气清幽、沁人心脾。诸人正觉玄妙,却见那池中开出一朵火红的莲花,莲生重瓣、其上金光流转,恍恍然不能直视。
迦业兀自微笑,只觉道家障眼之法,倒也不足为奇。正欲开口,突然埋首一看,顿时失色——他身上红色金钱的袈裟不知何时已然失了踪影,此时身上只着了一身黄色的僧袍!
「知观……」他开口唤得一声,突然又转头看向池中——那一朵红莲,不是他的袈裟所化,又是何物?
容尘子收了术法,茶雨骤停,那一朵红莲如一团火焰自池中冉冉而升,仍回到迦业手中。迦业再不敢托大,斟茶敬容尘子。容尘子并无得色,姿态不卑不亢,二人互敬,倒也一团和气。
刘阁老向刘老太太施了回眼色,刘老太太此时见了真本事,哪还犹豫,当即就喜笑着连连点头。
一场宴罢,容尘子同迦业虽奉行道法不同,倒也还相谈甚欢。容尘子博闻广记,迦业也算是得道高僧,二人相遇,又哪有不惺惺相惜的?
但迦业对容尘子身边这个河蚌仍然是没有好感,筵宴将尽时也话里有话地劝:「不论是信佛奉道,终究也是讲求不生妄心、守静内观。知观品行高洁贫僧素有耳闻,只是色之一字,易生杂念。虽有得益法门,终也不宜过甚。知观也须思之、慎之方是。」
容尘子还未接话,那河蚌已经脆生生地开口了:「大和尚好没道理,怎地如此怂恿我家知观?」
容尘子出言喝止,迦业也不能和女子分辩,并不答言。但那河蚌可是个小气的,她一直怀恨在心!
下午时节,刘阁老正和容尘子谈他新宅的地基风水的事,堪舆之术是容尘子的专长,迦业并不参与,只在池边望着那一池残荷,也不知思索什么。
叶甜也还能帮上些忙,自然跟在容尘子身后,姬妾们没讨到双修的妙方,正暗自计较不肯散去。
大河蚌蹦蹦跳跳地走到池边,冲迦业和尚就是一笑:「大师!」
迦业往后退一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女施主有何见教?」
大河蚌语言嫣然,那美目中仿佛凝聚着千顷碧海,波澜起伏美哉壮哉:「天好热啊,大师。」
迦业一怔,果觉这十月的天酷热无比,那河蚌笑容不敛:「这池水真凉,若能洗个澡就好了。」
「是啊,」迦业轻声重复,「池水真清凉。」
河蚌笑若银铃:「月色好,荷花也开得好。」
迦业眼中便暗了天色,夜色渐浓,皓月中悬,池中绽开了六月粉荷:「好美的一池荷花。」
他轻声赞叹。
河蚌缓缓往后退:「四下无人,下去洗个澡吧。」
迦业耳中只听见夏虫长鸣,风过荷叶,余香盈袖。他放下禅杖,开始缓缓脱掉黄色的僧袍,脱掉里面的中衣,再脱下灯笼裤、芒鞋。
大河蚌飞快地跑到容尘子身边,扯了他的袖角听他谈风水局。迦业大师正要脱里裤的时候,园中某姨太太一声尖叫。交谈中的容尘子和刘阁老俱抬眼看去。只见满池残荷边,迦业大师脱了衣裤,大有「到此一游」的意思。
容尘子一惊,连忙上前,右手食指淩空画符,口中念念有辞,片刻之后一声清喝:「破!」
迦业只觉眼前夜色猛然一荡,如墨般缓缓流尽,眼中又现一片十月艳阳。瞅见自己几乎裸奔,这位大德高僧心神俱震,他本以元神自傲,多年未逢敌手。如今遇到容尘子已是颇有感悟,又怎料有人能以区区幻惑之术魅了他去?
他抬眼望向那河蚌,一脸震惊。那河蚌却扯着容尘子的衣袖,只是笑:「迦业大师身在方外,可惜心在红尘。纵然骨格清奇、得遇良师,终究难得大造化。」
容尘子恼她顽皮,一甩拂尘,正敲在她背上,她哎哟一声,这回是真的差点打裂了背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