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溯飞快忘记了自己放出的豪言壮语,揽过小卷毛胡噜了两下头发,踩着软底拖鞋,起身去厨房煎香葱鸡蛋饼了。
他们一起在家度过了极为罕有的、几乎完全无所事事的一天。
凌溯做好了早餐值得一提的是在煎好鸡蛋饼、煮了肉末菜粥、做了个草莓小蛋糕之后,他又不服输地出门去了菜市场一趟,煮了一道玉米奶油蘑菇浓汤。
在下午过完之前,凌溯在小庄老师的协助下,用充满鼓励和安慰的语气写完了这次的任务总结。
两个人按照计划去了家具城和建材市场。比起看什么都想买回去的队长,庄迭毫无悬念地成了家里更靠得住的人,严谨地按照需求再三比对,列出了最合理的购买清单。
他们在那里一直溜达到天黑,甚至还逛了夜市,买了烤红薯、冰淇淋和糖葫芦。
对两个还忙着拯救世界的人来说,这种待遇无疑好过了头所以,当凌溯刚买了两张夜场的电影票、一大桶爆米花,就接到了宋副队长的紧急来电的时候,甚至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如释重负。
“你们在家吗休息好了没有”
宋淮民也不想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开口时还有点艰难“要是你们忙的话”
“完全不忙。”凌溯一手揽着庄迭,一手拿着电话,抬头确认了下时间,“电影还有足足五分钟才开场。”
宋淮民“”
“不要紧,这部电影刚上没多久,排片还是挺多的心理协会那边有事”
凌溯随口问了一句,稍一沉吟“他们遇到麻烦了”
宋淮民还没组织好语言,有点错愕“你怎么知道,他们联系你了”
凌溯扒拉着屏幕,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已拦截来电“应该是联系了几十次。”
他忙里偷闲地同小卷毛打了个手势,庄迭飞快心领神会,抱着爆米花桶暴风吸入着嚼嚼嚼,顺手又给凌溯抓了一大把。
“很简单的排除法。如果是队里的事,你叫我回去的语气会比现在理直气壮得多,还会批评我大半夜带着队员出来看电影所以多半是协会那边的变故。”
“你答应我的事肯定能办妥,所以不是他们叫我去重新做测试。”
凌溯朝小卷毛眨了眨眼睛,扔进嘴里两颗爆米花,夹着手机说道“如果是因为我惹出来的这个麻烦,让心理协会决定干点什么难为我或者我们小队,你肯定一声不吭背着我就处理好了,所以也不是这回事。”
宋淮民听的有点匪夷所思“你是怎么用反以为荣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来的”
凌溯笑了笑,把话题拉回来“协会那边遇到了什么麻烦,为什么不直接联系茧的人处理”
“哦对,差点忘了。”
宋副队长每次都会被同样的手段打岔成功,他拍了下额头,收回心神“一来是他们和茧的合作还没正式启动,现在就去找那边不合适二来也是这件事有点麻烦,他们尽可能想找自己人来处理。”
凌溯不置可否,屈指轻轻敲了几下膝盖。
“还有。”宋淮民犹豫了半晌,才继续说下去,“你还记得你之前的导师、前任心理协会负责人吗”
凌溯不着痕迹地蹙起眉“他的潜意识出问题了还是个人梦域异变了”
“不知道,我们不知道他的潜意识出了什么问题但在现实中,他出现了严重的谵妄状态,包括知觉紊乱和思维解体。”
另一头换了个声音,似乎是有人把电话从宋淮民手中接了过去“严巡和他的搭档只是尝试着接触了一次,就昏迷到了现在,我们不敢进行任何其他尝试了。”
“你们该立刻联系茧,而不是来找完全没有应对这些情况经验的下级小队,或者把更外行的人派进去。”
凌溯沉声道“这种情况多半是形成了梦茧,需要专业人员来处理。”
“我们联系过了。”对面沉默了良久,才回答道,“茧拒绝处理,因为它判定救援的危险和可能造成的损失绝对超过维持目前的状况。它认为严会长的梦茧会伤害那些任务者,就像当初”
对方没有说下去,凌溯同样没有开口。
这样过去了足有几分钟的时间,对面的人匆匆说了句“抱歉”,挂断了电话。
凌溯正在走神,忽然被轻轻抽走了手中捏着的两张电影票。
凌溯微怔,抬起视线“小卷毛”
“队长,你的表情好像正在考虑是和我商量好,让我看完电影自己回家,在家里等你还是趁我睡觉的时候你一个人去一趟。”
庄迭洗干净手,把电影票送给了路边的小朋友,直起身“这样是错的,艾克特应该已经教过你了。”
凌溯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我不是个好学生。”
“我也骗了你件事,队长,昨晚的那场梦我还记得一点。”
庄迭走到他面前“我在梦里想清楚了一件事,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我就再和你说一次。”
“我不知道这种感情的分类,幼儿园助教的培训课程里没有这个。我只能尽量详细地给你描述它你在梦里只知道追尾巴和咕噜咕噜哼着在我身上打滚,没有回答我。”
“遇到你之后,我发现我对现实的要求提高了。”
“我开始不愿意忍受之前在出租屋里的生活。”
“不是因为条件不好,也不是因为十二点后不能用吹风机。我特意想象了一下,如果你也在那儿,我宁可每天都把头发自然晾干。”
凌溯的手指不自觉地弯曲起来,他慢慢活动着它们,声音很轻“小卷毛”
“听我说完,队长。”庄迭蹲在他面前,仰头迎上凌溯的视线,“如果现在再把我扔回那个旅店里,我大概也会完全出不去因为你在里面。”
凌溯扯了扯嘴角“我就是担心这个。”
“他们之所以来找我,是因为我的导师当时对自己做的所有实验,也都对我做过,现在他疯了。”
凌溯摸了摸庄迭的头发“既然我没有收到任务简讯,就说明在茧的判定中,即使是我也不一定能打得开他的梦茧。”
“那也没关系。”庄迭说,“我可以每天都把头发自然晾干。”
凌溯有点哑然,他正要开口,却忽然听懂了庄迭这句话的意思,有点愣怔地看向那双眼睛。
“我总觉得,应该用一种更好听的说法”
庄迭蹲在凌溯面前,他把下颌搭在凌溯的膝盖上,努力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个合适的描述。
“我决定修改现实的定义,把它改成任何有你在的世界,坐标原点在这里。”
庄迭抬起手,按住凌溯的左侧胸口“只要睁开眼睛能看见你,我就身处于我的现实之中。”
“不是因为你困住了我,是因为我在这里活着,我在这里永远都是真实的。”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可以每天都把头发自然晾干。”
庄迭严肃道“队长,我尽力了,你得说点好听的话,或者干点什么,不然这段话就会掉在地上。”
“”凌溯没忍住咳了一声,牵起嘴角。
他深呼吸了几次,调整好力道和状态,握住庄迭按着自己心脏的手,把那只手翻过来托住。
凌溯轻声说了些话,那些话刚一出口就被呼啸而过的车辆噪音盖过去,明亮到晃眼的车灯像是水一样将他们淹没,又转瞬即逝。
凌溯笑了笑,他抬手按了按额头,轻叹口气“算了。”
他决定给出更直接的回答。
凌溯闭上眼睛,低下头,安静地亲吻着庄迭的掌心。
“我们一起去冒险,解决问题,然后回家。”
凌溯轻声说“祝我们今晚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