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弄不清这么多人为什么要去挖土豆但在这些人的描述中,那个梦域似乎的确是有着某种特殊的魅力。
理论上来说,去看一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可偏偏不知道为什么,d2心中总是莫名酝酿着一种强烈的、不明来由的抗拒
“去就去吧。”d2用力搓了搓脸,他最近大概是神经太过敏了,“对了,新梦主是谁”
“我也没见到,我们过去的时候新梦主已经离开了。”
任务者仔细想了想“听认识的人说,好像是个卷头发的年轻人,斯斯文文的,管他的搭档叫队长”
d2“”
任务者“”
d2一言不发地掉转身,一头扎进训练模式的梦域里,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梦域银河。
漫天星光之下,庄迭和凌溯已经离开植物大战僵尸的梦域,回到了等待分配的队列里,所处的环境也变回了深蓝色的天穹。
“绑定成功了”
凌溯把这次挣来的抽奖次数全转给庄迭,跟他一起检查后台“确认一下,别绑到严博士的账号上”
庄迭仔细确认过,点了点头“没有问题,是我的账号。”
虽然庄迭自己在当时没有意识到,但在种下向日葵、用阳光换植物种子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和这个漂流梦域发生了独一无二的交互。
在“茧”进行确认时,因为那片向日葵花田,庄迭自然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片梦域的新梦主。
由于总部的相关规定,半开放梦域只能以奖励点和经验值为单位定价。抽奖次数无法作为定价被填进去,他们只好在商店边上开了个专门卖“快乐挖掘套装”的自助摊位,又竖了个500抽奖次数一套的木牌。
庄迭有些遗憾,在和队长商量过后,参考其他梦域,把价格定在了50经验值一次。
除非到了升级的紧要关头、就差那么千八百个经验就能把精神力升到下一级大部分情况下,任务者们其实都不太在意零星的十几二十几个经验。
更何况,只要花十个经验就能进行一次无限制的挖掘,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对任何一个任务者而言都是强烈的诱惑。
他们离开前,就已经有人带着挖来的植物迅速去刷了几个梦域。
最普通的那一类战斗型漂流梦域,用花盆扔几颗豌豆射手下去,几乎可以速通,做两三次任务就能毫无悬念地回本即使是难度较高的梦域,也可以配合坚果、土豆雷和倭瓜,随随便便就达到相当惊艳的效果。
这还只是随机使用,等到各小队内部开过会、让策略型任务者制定出最合适的攻击阵容,战斗力还会加倍。
根据凌溯的预测,恐怕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接到“茧”的来信。建议他们调高门票价格或是同意控制人数,以免排队等待进入梦域的人数过多,给系统带来过大的压力
“等下次梦域升级,出现黑夜场景的时候,我们再回去种蘑菇。”
庄迭打开笔记本,按照升级流程写着接下来的计划,把猫尾草、海蘑菇和玉米投手填在了表格里。
凌溯也兴致勃勃地跟着出主意,一会儿建议种大蒜、一会儿提醒还可以种忧郁蘑菇和地刺,又主动给自己增加难度,加上了个火炬树桩。
离开之前,他还记了那个技术人员的联系方式。准备找机会跟对方合作,把那些种类丰富的僵尸也弄出来过过瘾
庄迭一丝不苟地全记下来,按照升级解锁的场景逐个安排妥当,才终于合上笔记本。
他的后台一直有新消息提醒,庄迭打开收件箱,点进去看了看“队长,我得到了一枚拓荒勋章。”
“还可以弄个毁灭菇”凌溯意犹未尽地沉吟着,闻言忽然抬了下眉,“总部发的”
庄迭点了点头,打开那封未读邮件。
他们现在是用游戏头盔接入,只有等庄迭回到个人梦域时,勋章才会被实体化,正式颁发给他。
庄迭点开勋章的预览图片,发现那是一枚被荆棘围绕着、长了许多尖刺的苍绿色圆球。
“是苍耳。”
凌溯揽着小卷毛的肩,和他一起看着那张图片“很久没见过这东西了是奖励拓荒者拾获新梦域的。”
变异初期,无论是“茧”的总部还是心理协会,对潜意识的认知都还极为有限,只能靠拓荒者们凭借人力一点点摸索。为了增加可供研究的样本,拓荒者每带回一个梦域,总部就会颁发一枚这种勋章作为奖励
因为很多梦域都会粘着拓荒者的意识被一路带回来,就像苍耳一样,大部分拓荒者索性直接就把它叫成“苍耳勋章”。
有许多人不小心摸进了意识特别活跃、人们扎堆做梦的地方,等从总部回来,勋章甚至能直接挂满一身。
潜意识拓荒和探索的计划初步完成后,任务者不再被派出去游荡,这些勋章也已经许久没找到机会再被下发过。
如果凌溯没有记错,上一枚拓荒勋章被颁发下来,都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庄迭有点好奇“是那种会挂在裤腿上的刺球吗”
凌溯笑了笑,点头道“对也叫羊负来,据说它当年就是挂在羊的卷毛上传进的中原。不过不能吃,果实是有毒的。”
“它们跟着人或动物去旅行,去各种新的地方。”
凌溯抬起手,轻轻揉了下身边的小卷毛“在哪儿掉下来,就在哪儿停下。”
穿行在漫无边际原野中的旅人,每穿行过一片荒草,就会有苍耳挂在裤腿上。
拓荒者在潜意识中行走,也会带回许多在路上遭遇的梦域。
这些梦域会被逐个从拓荒者的意识中剥离,摘下来整理好。
它们或是会被保留下来,成为半开放的内部梦域,或是交由“茧”粉碎解体,转化成海量的珍贵信息和数据流。
庄迭猜到了凌溯没有说出的话“越是蕴含着重要信息的梦,越会被粉碎掉”
凌溯点了点头“这是最有效率的方法了,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意识碎片如果拓荒者拒绝粉碎的话,就要自己进入那个梦境里,把所有信息收集全。”
庄迭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苍耳上的尖刺。
这只是虚拟的预览投影,他暂时还无从得知它们到底有多硬、是不是扎人,也不清楚一枚苍耳要走多远,才能跟着拓荒者穿过梦的无垠荒原。
他觉得自己似乎听过“拓荒者”这个词,可仔细想的时候,却又没有任何印象。
“队长。”庄迭抬起头问,“拓荒者会觉得孤单吗”
凌溯抬了下眉。
他没有立刻回答,沉吟了片刻才垂下视线,轻轻笑了笑“分人最好不要有这种情况。”
庄迭坐得有点累,向后靠在凌溯肩头,软乎乎的卷发蹭进他颈间。
“为什么”庄迭问,“觉得孤单会怎么样”
凌溯揽住庄迭,他向上指了指那条由梦域组成的银河,缓声道“会忍不住和星星做朋友。”
无边无际的、混沌而寂寞的旅程里,总会有不小心走得太远的旅人,因为太寂寞而去问候一颗星星。
那是最危险的行为。
所以,在第一代的“拓荒者”们结束探索后,任务者的规定就永远多出了一条“严禁单独进入梦境,在任何情况下,必须有一人及以上同行。”
庄迭之前只是记住了规则,还是第一次意识到了这条规定的重要性。
他在脑海里画了个重点,很严肃地握住凌溯的手“队长,我以后都跟你一起,我们两个同行。”
凌溯怔了两秒,忍不住轻笑起来。
凌溯收拢起手臂,他把庄迭更深地圈进自己的怀里,吸了口气,格外轻缓地慢慢呼出来。
“没问题,小卷毛。”凌溯轻声保证,“没问题。”
凌溯把下颌搭在庄迭的肩上。
他侧过头,在那些蓬松的、格外柔软的小羊毛卷儿上轻轻蹭了蹭,忽然说道“抬头。”
庄迭跟着抬起头。
在他们的头顶,是数不清的漂流梦域组成的银河。
每场尚未消散的梦都是一颗星星,点闪着或明或暗的亮芒。
凌溯的语气又低缓又柔和。
他准备带着小卷毛再挑个漂流梦域处理,却偏不肯好好说,随手扒拉着后台,嗓音里透出一点永远正经不起来多久的笑意。
“喜欢哪颗星星”凌溯一本正经道,“我去给你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