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四章(1 / 2)

我家少年郎 赏饭罚饿 6421 字 3个月前

宛夫人被传召入宫的时候,显得十分局促与迷茫。

原本女儿让人带进宫她就已经很费解了, 今早内官来府上宣谕旨, 更是听得满头雾水。

禁庭偏殿之内, 神色难辨喜怒的帝王高坐在上, 一只手正不紧不慢地敲击桌面。

宛遥也站在不远处,颦眉担忧地看着这边。

“妾身怀胎时吃过些什么”

宛夫人跪在地上发愁的琢磨,这都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 真计较起来她怎么可能记得。

“这大多是些安胎养身之物。”

“似乎也、也没什么稀奇的。”

一旁的太医赶紧补充“夫人再仔细想想, 好好想想, 不仅是孕期,在此之前的也行。”

你若是想不出来, 咱们大伙儿可都要被就地处决了啊

莫名被委以重任, 宛夫人脑中其实一片空白,但又不得不装出一副苦思的模样。

偏殿是皇帝日常议事之所,珠帘后的立柜边亦挂着一幅圣母的画像。

她视线满屋打转, 在余光瞥到画中人的一瞬, 周身忽然一个寒噤。

“是是有这么个东西。”

宛遥蓦地抬起头来。

满是屏息凝神的寂静中充斥着无数道笔直的目光。

宛夫人好似自己也咽了口唾沫。

“妾身幼年时体弱多病,承蒙敬德太后垂爱, 赐药方调理,因太后叮嘱, 故而方子一直没停过, 吃了十几载, 直到怀胎时也照旧服用, 不知、不知能不能算”

话音才落, 几个太医欣喜得简直像过年“或可一试或可一试”

沈煜听她提到太后,神情恍惚了片刻,垂下眼睑认真把人琢磨了一遍,恍然哦了一声。

“朕记得你。”

“你是谢老夫人身边的那个小丫头。”

沈煜同她年岁相仿,也依稀记得小时候,谢家夫人进宫拜见他娘时,偶尔会带着一个小女娃。茹太后早些年夭折过一位公主,故而对这个孩子甚是喜爱。

宛夫人忙俯首再拜,“妾身惶恐。”

也不是不记得这位九五之尊,实在是今时不同往日,不太好同一国天子拉家常,她也就只好把自己装成个路人。

不承想,咸安帝却很乐意和她拉家常似的,斜靠在太师椅上,散漫地感慨“一转眼二十多年,想不到连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诶,谢夫人她老人家如何”

“家母已过世。”

“哦,这样。”

话题一起,倒真是有几分闲谈的氛围,一群御医面面相觑,皆搞不太清楚状况,拿不准此刻要不要上前谈点公事。

他们没犹豫出个所以然来,沈煜视线一瞥,倒是先发了话“还愣着干什么”

“找方子去啊”

宛遥看着一帮大臣手足无措地从殿内躬身倒退。

从有记忆起她娘好像就没吃过这种药了,也不知药方能不能寻到。

此后的三日,太医署开始了昏天黑地,没日没夜的辛勤劳作。十几年前的方子,宛夫人一停药,时间一久,方子自然也就无人保留,好在久病成医,她自己倒是记得清楚,半是回忆半是瞎猜的复原了十之八九。

宛遥回头思索,想自己大概也是急昏了头,试过鸡血、鸭血、寻常无病之人的血,却偏偏没试过她娘的,怎么就没朝这个方向去想过呢

中秋来临的前夕,大雨滂沱,倾盆而下。

太医署的传令官冒着寒冷的秋雨一路奔入皇城,沿途的宫人皆好奇地回头张望,悄声议论。

一纸文书送进书房,很快,禁军就出动了。

在全京城乃至整个大魏闹得沸沸扬扬,令人谈之色变的瘟疫终于迎来了彻底的根治。

九月,城门大开。

各地收购的药材正源源不断地涌入城东的疫区。

咸安皇帝坐在明堂内,听一旁的内监宣读诏书,思绪显得飘忽游离,良久才似喃喃自语般的感慨说“真是圣母显灵啊。”

“即便时隔那么久,茹太后还是不忘她的子民,又一次救大魏于水火之中。”

底下群臣面面相觑,不知是何人起了个头“圣母显灵,陛下英明。”

紧接着一帮人便齐声重复,整齐得好似事先演练过一样。

咸安帝许是感到好笑,勾着嘴角皮肉僵硬地看着这群老臣拍马屁。

得到消息时,宛遥尚在茶水房旁的小屋子里奉旨吃猪肝,拿着汤匙大松了一口气。幸而她娘能东拼西凑地把那些药草的名称想出来,否则又多一个人,她真拿不准朝廷会不会拉着她们俩挨个放血。

然而事情尽管告一段落,仍有不少令人在意的细节。

敬德太后的方子恰好就对这次的瘟疫起效是巧合吗

宛遥是在疫区的病情稳定下来之后被准许出宫的。

给她领路的依旧是先前那位内官,这回许是为治病贡献了点血,特地安排了一顶小轿接送。

一路行至皇城外,落轿出去,就看见不远处等候的男男女女一大帮人。

桑叶正站在陈文君跟前说话,项桓抱着枪,背后立着季长川,他神色还是懒洋洋的,满眼不屑的样子。

“宛姑娘”陈文君第一个发现她,提裙子小跑着过来,满脸带笑地把宛遥的手一拉。

“季将军说你今天能回家,我们一大早便等着了。”

看她的气色神采飞扬,想必是已无大碍。

宫门外的空气都是自由的,宛遥也跟着高兴,两个人手牵手甩了甩,左右一环顾,问她“就你一个人秦大哥呢”

“早起没见着他,我就先来了”到底没见过皇宫内苑,她忍不住好奇,“你怎么样,在里面住得习惯吗”

“挺好的,陛下待人很客气。”那是相当的客气。

顶着季长川长篇大论似的唠叨,项桓正在神游太虚,转目一望,见她下轿了,当即松开枪想朝这边走。

还没人等靠近,面前,桑叶一根长棍子挡了过来,颇热情地捧起一个篮子,不偏不倚正把他脸遮了个严实。

“姐姐,我和陈大夫昨天山上摘的鲜枣,他说这枣子不易保存,要尽快吃,你大病初愈,多进食水果对身体有好处。”

宛遥见他举得高高的,一时也挺开心,伸两手帮他接,“这么客气啊,其实鲜枣市集上也有卖,不用那么麻烦。”

眼见挡光的没了,项桓舔了一下嘴唇,正要另寻个方向上前,刚准备开口,桑叶冷不防又绕了回来。

“医馆里的那个小然让我给教训了一顿,说是他端药去疫区的时候被人发现的。”

“陈先生把他送去别家了,临走还写了封书信留给你,估摸着是道歉。”

他把信往前一递,宛遥换了只手提篮子,低头拆开。

“事情过去那么久,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他大概也不是有意的,当时让项桓陪着他去就好了。”

“我们都没逼他,是他过意不去自己要走。”

视线里几道身影窜来窜去。

项桓忽然觉得没意思,索性抱着他的枪站得远远的,轻轻哼了一声。

“项桓”

没多久,旁边便听到在唤他,迟疑一阵,项桓还是回头看了。

宛遥捧一篮鲜枣冲他笑得满脸灿烂,目光甫一交汇,她抱起篮子便跑到了跟前。

“来吃枣子,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

不想吃。

有什么好吃的。

三个字从他喉咙流到舌尖,到底不动声色地捡了一个,鲜枣沾了晨露,咬下去清爽可口。

“还挺甜是”

项桓瞥着她的表情,毕竟年纪还小,一件心事尘埃落定,所有的如释重负都写在脸上,他吐掉枣核,在篮子里翻了半天。

“别捡青的,都涩得不行。这个红,吃这个。”

雨后初晴的秋季,清晨实在是幅让人赏心悦目的画卷。

森然巍峨的皇城前,几个年轻的男孩女孩聚在一块儿分枣吃,画面和谐得连冷硬的砖墙也莫名温柔下来,大概是许久没见到如此简单纯粹的场景了,季长川靠在马腹上,眯眼出神。

等明晃晃的日头忽隐没入云层里,他才牵马唤道

“孩儿们,该动身了。”

项桓那匹纯黑的西北回纥马来回踱了两步,低头打响鼻,他把宛遥抱上去,自己紧接着一踩马镫坐到她身后,两手一环去拽缰绳,正好能将人圈在怀里。

驱马向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到桑叶不会骑马,慢腾腾地准备绕近路,他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手闲散地揪着几缕马鬃,颇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喂,我让你写信,你就只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