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帝竟病得这么厉害?
苏昭昭也忍不住往前靠近几分。
开元帝的眉心已经皱成了一团结,他的咳嗽停了下来,但双颊泛红,唇色却越发黯淡的一点不见。
都病成这样了,罢了大朝,却出来这样胡闹,周遭人也没一个敢拦……这开元帝,还当真是任性至极。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身为这一场胡闹“源头”的苏昭昭,心下也多少有些惭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御辇之上,开元帝被服侍着吃下了那一碗药茶,但看起来也好的有限,方才只是双颊泛红,现在叫温热的药茶一激,整个面上都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但他却还觉着冷似的,无意识伸手,将银色斗篷盖得更紧。
“陛下,若不然,还是回宫,宣太医再来瞧瞧?”
方才冒出来的总管太监问的小心翼翼,瞧那模样,若是开元帝说出一个不字,他便立时不敢多言,会诺诺退下似的。
好在开元帝并没有任性到这个地步,他微微垂眸,未置可否,见状,总管太监便立即伸手,招呼随侍的宫人上前,将御辇稳稳的又抬起来,顺着来回重新往乾德殿中去。
宫人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开元帝也紧闭双眸,没有提及刚才还将他气得半死的小小宫女。
一时间,苏昭昭倒似是被遗忘了一般,被众人撂在了当下。
若换个旁的,面皮薄的年轻姑娘家,遇到这样情形,或许就自个留下,孤零零的回承乾宫去了。
但苏昭昭不是。
她当然不会走。
人在生病的时候,心理也会比正常时脆弱很多,即便是恶名在外的暴君也不能例外。
趁他病要他病。这个时候不留下趁势追击,苏昭昭真是白活了这两辈子。
陛下对这“甄七巧”的特殊与容让,苏昭昭自个能察觉出来,宫人们自然也都看在眼里。
苏昭昭身份微妙,开元帝不开口,剩下的宫人自然也没一个敢拦,就这般,还当真让她一路随性,大大方方的踏进了帝王寝宫。
御辇停于殿外,总管太监上前想要搀扶,却被开元帝一把甩开。
但再乖戾倔强的性子,也终究是生病的血肉之躯——
开元帝站起之时,仍是明显的踉跄了一下。
苏昭昭见状,十分自然上前扶住他。
“甄七巧。”开元帝的声音嘶哑,因为离得近,还能听到微微的气音。
苏昭昭闻声抬头,开元帝身形颀长,比她正高一头,抬头看去,正对着开元帝的面色阴郁,眼眶猩红——
简直见之可怖。
但在苏昭昭眼里,看到的却是开元帝因病透出些湿润的眼眸,再加上他俊美至极的白皙容貌,竟违和的露出几分可怜。
连先前那样阴骘骇人的暴君,苏昭昭都莫名的毫不畏惧,更何况是眼前这模样的病患?
苏昭昭飞快的垂下眼角,用力的攥紧手心,掌心传来的痛意果真让她面色一苦。
苏昭昭顺势低眉,一开口,便带了哭音一般,满是说不出的担忧悔恨:“都怪我,竟不知陛下病了,还求陛下出门钓鱼,陛下若……”
“闭嘴!”
没等苏昭昭演完,开元帝语气暴躁的打断了她。
帝王震怒,周遭的内侍宫娥都吓的跪地低头,身形瑟瑟。
苏昭昭也吓了一跳,在也跪下认罪的选择上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壮着胆子偷偷抬眸。
在她的目光下,开元帝神色阴沉,面上看穿一切的冷厉嘲讽:“装模作样,吵得朕头疼。”
说罢,便也一把甩开她,龙行虎步的自顾进殿,身后的银色斗篷都被他荡起半圆的弧度,气势逼人。
病成这样还这么拽,也不怕脚下一软,摔个大马趴……
苏昭昭在心里偷偷道,不过被这么一训,她也的确不敢再胡闹,只老老实实的跟在身后进到殿内。
显然,那位总管内监是提早派了人先跑回来安排过。
方一进殿,便有御医上前诊脉开方。
三位御医,依次请过脉,便也给出了相同的结论。
“风寒入体,陛下万不可再出门受风,好好服药将养。”
“头疾可是又犯了?”
“必定是昨夜发热,又勾起了旧疾。”
“好在陛下头疾打三年前就痊愈大半,以冷水冰敷,应当就无大碍。”
一旁苏昭昭听到这儿,也有些诧异——
开元帝还有头疼的旧疾吗?
头疼这病,最是磨人,病因又最是复杂难医,哪怕是她上辈子,也属于疑难杂症。
在这里落上这么个毛病,开元帝这运气当真是不太好。
开元帝对此也并不意外一般,听罢之后,便眉头紧皱摆了手。
一旁内监总管见状,熟练的放下竹帘,挡住刺目的晨光,燃气凝神清香,最后将殿内服侍的宫人都遣了大半,只留下寥寥几个,还都退到了顶天立地的多宝槅外,整个过程都林间流水一般,顺畅至极,几乎不闻声息。
显然,类似的情形已不是第一次了,御前宫人们应对都很是熟练。
只留下一个剩下原地的苏昭昭,立时就显得有些突兀。
总管太监魏宁海看看苏昭昭,面上也露出一丝尴尬无措,显然,是也摸不准要将她这个“新宠”怎么办。
苏昭昭也无声的朝他笑笑,没有多话,静静折起衣袖,净手之后,便照着太医的嘱咐,将丝帕在冷水之中浸润,敷在了开元帝的额头。
魏宁海略等一刻,见陛下并未出言制止,便一躬身,也悄没声儿的退到了木槅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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