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常法大师虽然诧异,倒也并没有恼怒,
被赶出去后,瞧见陈锋像是面有愧色,还安慰了一句“将军不必忧心,出家人,辟谷几日也是修行。”
陈锋仍是躬身拱手致歉“大师别急,好在殿下只说了不送膳食,汤水是茶房里就有的,大师暂且忍忍,待日后出宫,在下再与大师好好赔罪。”
“对了,横竖也没力气了,大师们的那个经,就千万别再念了”
不吃饭一时半刻的还死不了,再唱经惹恼了殿下可就不一定。
陈锋亲自将大师送出垂拱门,回过身,瞧见殿下身边的总管内监魏宁海还在门外候着,便上前一步,笑呵呵拱手“魏公公有礼。”
魏宁海对这位笑面将军一点不敢怠慢,深深躬身“将军折煞小人”
他原以为客套之后就没事了,但陈锋却仍立在原地,笑的和气“公公当差辛苦,我陪公公回住处歇歇。”
魏宁海莫名“小人还当着差”
陈将军笑呵呵的“殿下定会谅解。”
在陈锋的坚持里,魏宁海心口一突,既惊且惧“小、小人可能进去与殿下回禀”
陈将军只笑着做了个轻便的手势,却仍旧立在原地,仿佛打算就这么立着,亲自等他从殿里出来。
他这样当然是为了殿下刚才的吩咐
若论巫蛊厌胜,前殿那些新来的僧人自然要查,不过魏宁海这个贴身服侍之人,才是第一个要摸清楚的。
魏宁海到底也没再回去找主子告状求情,一是不敢,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清楚,如果陈将军当真发觉了什么,他再是求情也无用
这么想明白后,魏宁海就抱着必死之心返出来,随着陈将军去了自个住的廊庑里。
好在,陈锋将魏宁海的住处里里外外的瞧了一圈之后,就也什么都没说的去了,过了几日,甚至还特意上门等着,给他送了一盒茶叶,说是上次叨扰的赔礼。
自那之后,魏宁海又担惊受怕的等了好几日,发现自个是当真从陈锋这个笑面虎手下逃过一劫之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而到了这时,前殿每年十日的祈福都已到了结束之期。
好在常法大师像是当真佛法高深
别的年轻弟子都饿的没精打采,话都说不出来,唯独一把年纪的常法大师竟然面色如常,还能每日端坐默经,直到十日祈福结束
眼看着常法大师与十几个僧人拿着赏下来的金箔财物,平安的回了国安寺,陈锋一面放下了一桩心事,一面却更加肃然。
他已经将静平宫上下都筛了一遍,连藏得颇深的内奸都摸出来两个,可不论巫蛊之物还是主使,却是都是丁点进展都无。
只周沛天听到陈锋的禀报,知道不是有人在背后使了什么手段后,便不甚上心。
他这几日里,没有再出现离魂附身的离奇怪事。
仿佛之前离魂附身、遭遇的一幕,当真是就是他的黄粱一梦。
当然,周沛天明知这一切绝非做梦,那更有可能的,他所见的一切都是他的幻像
他这些年头疼到极处时,眼前除了发黑,有时也能瞧见些斑驳陆离、叫人恶心的奇异光影。
或许是他当真疯了,这一次才见的格外不同。
不过这原本也是迟早的事,只要能在彻底疯癫之前让该死的人死尽,周沛天其实并不在意自己还能清醒几天。
但就在周沛天已经放下时,就在常法大师离开的当日,正在殿外练箭的他,忽然感到一阵似曾相识的眩晕。
再睁眼,周沛天看到了一汪漾漾的清水。
视角往上,清水盛在陈旧的木盆中。
水中模糊的映出一张双颊莹润,还带了几分娇憨的女儿面。
虽然细算起来,周沛天是第一次看到这张脸,但这熟悉的感觉却叫他瞬间确定了,这脸定然就是上次的苏昭昭。
又是你。周沛天开口。
周沛天开口时,苏昭昭正坐在水盆前拧帕子洗脸。
感觉到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的第二人格再次出现,她简直是喜出望外“啊,你又来了”
“你上次怎么走了”
“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是在我的身体里吗”
“我找了你好久,差点以为你彻底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呢”
周沛天我也没料到,竟还有第二次。
且还是这般条理清晰。
清晰到,不像幻象。
苏昭昭眉眼弯弯,仍旧难掩激动“还好你又回来了。”
她这几天差点以为自己上次是发了癔症
她倒是并不怕自己疯了,可是同样是有病,人格分裂可要比幻想癔症好多了
起码第二人格还可以陪她
“昭姐儿你是在和谁说话”
苏昭昭话没说完,窗户外就忽的传来了一声疑问。
苏昭昭的话头猛地一滞,先扬声回答“没事,我洗了手就去”
“成,我那还一堆事,就先回了,昭姐儿你快着点,可别再去旁的地儿耽搁”
“知道了。”
苏昭昭答应了,看着人离开,又压低声音“是刘婶,你知道吧她又过来叫我去正屋,说是大伯娘有话要跟我说。”
不必等第二人格回答,她自个一个,就迫不及待似的继续倾诉“伯娘和我又没旁的事好说,肯定是上次李家来相看的事有结果了”
苏昭昭黑亮的剪水眸在水纹中一颤一颤“也不知道李三郎和他奶奶说了没有,万一没成,真的要我嫁过去呢”
她水中的面色分明还算平静,但传给周沛天的声语却怯怯哀哀,活像他当真是自己了不得的亲人与依靠
“怎么办,我心里发慌,我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