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深居简出足不出户,成天飞针走线,埋头于刺绣,千竹苑里发生的事情她全然不去理会。表面上看起来心如古井止水,内心的波起云涌,被她深藏不露,她整天躲在自己的小屋里,一早一晚院里人少的时候,她才出去转转,兜几个圈子就赶紧回来,插上门,独处一室,不跟任何人打交道,连颐安也以为她真的改了心性,安于清冷,安于寂寥,不再抗命于上仙,也甚是为她而深感欣慰。
一年时光过去,春雨的刺绣技艺大见长进,飞鸟羽毛丝丝可见,花卉上似乎还带着露水,鱼儿的鳞片几可乱真。埋头于绣品之上,春雨眼前不时地浮动着伍婆婆的面容,伍婆婆离去已有数年之久,一直没有她的音讯,春雨苦苦地思念她,特别是夜里万籁俱寂的时候,伍婆婆慈爱的面容更是时时刻刻闪现在眼前,令她肝肠寸断,泪水常常打湿了枕头。还有爷爷和雪遇哥哥,一样是杳无音讯,听说他们去了远方,究竟是去了哪儿,却不得而知。但是,从种种迹象中,春雨知道他们此刻一切平安,上仙找不到他们的踪迹。这就是她心头最大的慰藉。还有,姐姐小雨不知道还在不在万古镇上,还在秦家草药铺里住着的吗她生性聪慧敏捷,又喜欢医道,这些年中,她必定是潜心学习,一定有了大长进,说不定已经成了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医。
前些日子,一个傍晚,春雨突然感觉到两只眼睛钻心地痛,痛得她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来。接着,眼前一遍昏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她还以为是眼睛看花了,放下了手中的绣品,闭上眼睛,静静地坐着,坐到落日西坠,再睁开眼睛时,又能看得见了,就是眼眶中隐隐地作痛,好像是针扎一样。又是十几天时间过去,这种痛楚才渐渐地缓和了些,不过,时不时地,依稀还是有些疼痛
感。
有人在屋外敲门,春雨不想理会,只做不知,依然埋头绣花。她绣了一只翠鸟,站在一茎菡萏之上,翠鸟颈上的毳毛尤其要精心地下针。以前绣过的几幅,都因为毳毛不过关而被春雨扔在了一旁。手上的这一幅她是下了狠心,若是再不能成功,今生就再也不绣翠鸟了。
那人还在不停地敲,大概是怕旁人听见,他不敢太使劲,轻轻地敲着。看样子,如果春雨不开门,他就要一直敲下去。
“谁呀”春雨放下绣活,问道。
“是我,春雨。”
“你是谁”
“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听不出来,我耳朵不好。”
“开门,我是颐安。”
“是你呀,你来干什么”
“有要紧事,要对你说。”
“什么要紧事,你在门外一样地说,我能听得见。”
“不行,我必定要进来说。”
春雨迟疑了一阵,还是起身打开了门“什么事情,非要给我说么不过就是你们千竹苑的事情而已,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我如今已是置身于外,对你们千竹苑的事情一概不管不问。”
颐安闪身进来“要是与你有关呢,你也置身于外”
“怎么会跟我有关,我已经跟你说了,我身在千竹苑,心早就不在这里了,不要再拿你们千竹苑的事情来烦我,行不行”
“好吧,我也不说多的,只求你一件事,恳请你一定要答应下来。”
“说吧,什么事”
“从今往后,一定不要再招惹绿英儿。”
春雨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哩,说了半天,就为了这个。你难道不知道,我根本就不理会她。连话都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句。”
“她如果打上门来招惹你呢”
“你放心好了,她知道我对她恨之入骨,很少到我面前来转悠。我已经有好久没有见到她的面了,连她长什么样儿几乎都快要忘记了。”
颐安还是不放心“春雨,你答应我,远远地看见她来了,你就赶快躲开,连照面都不要跟她打。”
春雨甚是不解“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你特特地跑来跟我说这个。”
颐安说“你不要问这么多,只管照着我说的做就行了。绿英儿那个蛇妖心肠狠毒,一旦惹翻了她,她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可是,你想必也知道,近来,我对她是避而远之,并没有招惹她呀。你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跟我说这个。”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春雨,你记住这句话就行了。”
春雨摇摇头“哼,说句话半吞半吐,说一半藏一半,我就见不得你这个样子,连雪遇哥哥半点都及不上”
颐安有些不了然“哼哼,我就知道,在你嘴里,这个雪遇哥哥就好像是二郎神下凡。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他到底个人还是个神仙。”
“哼,见了他你就知道了,我一点也没有吹牛。”
颐安问道“他长得真的跟我一模一样”
“是,我没有骗你。”
颐安闷闷地说道“总是听你把他吹得神乎其神,搞得我心痒痒,越来越想见他一面了。”
“那就慢慢地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们会碰面的。”
这时,元非的喊声又隐隐地传来。春雨侧耳听着“他是谁,天天这么喊,指名点姓地骂你的上仙爷爷,上仙也不生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