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乾由不得“嘿嘿嘿嘿”几声讪笑“师兄,还真是你所说的,绕来绕去,绕到末了,还是绕到了他的身上。”
“正说明整个事情离他不得。”
“这一点他肯定也是心知肚明一清二楚,奈何他就是不跟我们打照面。三十多年了,总是听到他的名讳,却见不到他的真人,我简直怀疑,世上究竟有没有邰振子这个人了,或者是当初他像我们那位师尊一样,从有形化为了无形,化为了一阵风,一股气,居无定所,来去无踪,晃悠于天地之间,亦真亦假,似有似无。”
上仙皱着眉头说道“师弟,现在,如今我们所有的路都走不通了。不然,我们就只有彻底地放弃,老老实实地专事修道,如果能够修炼成一个半仙,就算是不能位列仙班,但是,可得永年,不入生死轮回,也算是聊可了。”
“是这个话。”元乾回过头来,专注地看着上仙“不过,师兄你说的是可是肺腑之言”
上仙微微地摇摇头“师弟难道听不出来,我说的不过是无奈之语。”
元乾宽慰他道“虽然无奈,但是,终究是还没有走到穷途末路”
“师弟说得是。”
“还有一句话,请师兄为我洗耳一听。”
“师弟请讲。”
“有一线希望,有一分可能,就不能轻言放弃”
上仙没有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点头,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忽然,一阵夜风掠过,竹林婆娑起舞,“沙沙”有声。寒意也随风而至,上仙几乎不易察觉地打了一个寒颤,不由自主地扯了扯衣襟,裹得更紧一些。
元乾问道“师兄,你冷么”
上仙把前襟裹得更紧“是啊,不知不觉间,我已过花甲之年
,真是上了岁数,一年不如一年了,虽然苦修多年,有点功力,但是,毕竟抵不过年岁啊。”他长吁一口气“更兼着眼前事事都不顺遂,难免有廉颇老矣之叹。”
“这些日子,师兄也忒是艰难,小弟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也不能为师兄排忧解难,祛除师兄苍凉之感,小弟也深感愧疚。”
“时候不早了,师弟,你歇息去吧。”
“师兄,你呢”
“睡在床上,也不能入眠,我再坐坐。”
“我陪着你吧,师兄。你一人寒夜独坐,我就是睡在床上,也不能入眠。”
“不,师弟还是去吧,我想一个人独处。”
“好吧,既然如此,师兄,那小弟去了。”
元乾拱一拱手,退出了凉亭。上仙坐下,拨弄着炭盆里残余的炭火。夜深人静,天籁无声,历历往事,在寂静的夜色中浮上心头。一半苦涩,一半沉郁,更多的是茫然无措眼前似乎有着无数条道路,有的直入云端,有的隐入林间,有的伸向莽原,他独自一人,面对着这一条条路径,彳亍彷徨,抬起脚来,却不知该迈到哪一条路上,更不知道哪一条路才能通向自己想去的方向,哪一条路,只能把他引到万丈深渊的边上。这样的心境,从前是很少有过的。
炭盆中一点火星陡然亮起来,很快,又隐去了光点,黯然了,熄灭了。对着余火,他真正的师父水杉林中的那位隐者无根居士飘然而至。自从相遇之后,他几乎每隔十天就要来到蟒山后峰,循循善诱地指导上仙操琴。一边听他弹奏,一边赞许地点头孺子可教也两年之后,他开口点评道予夺刚烈激奋,予取温良委婉,起阴如春风拂槛,动魄如虎啸风吟。如果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么,无论在哪里弹奏,总有人纷至沓来,到你面前,任你驱使,为你效力。
r 记得当时他忍不住问道“师尊,我是修道之人,理应无欲无求,与世无争,把他们招来,又有何用”
师尊无根居士顿时变了脸色“说什么修道人与世无争此言简直是不值一提不争,那还当什么修道之人唉,我是白白地在你身上下了如许大的工夫了”
无意之间的一句话,想不到却是批了师尊的逆鳞。上仙诚惶诚恐,站起身来,离开琴台,到师尊面前跪下“徒儿不该胡言乱语,只是觉得师尊悉心教诲,如果不能领教师尊的苦心,让师尊白费了心力,徒儿对不起师尊。”
无根居士眼风一扫,看定了上仙“要对得起我,只有一样。”
“请问师尊,是哪一样”
“去争”
“去争”
“对,就是一个字,一个排山倒海力敌千钧的字,争而且,要争,就争一把大的,争小的,不值得,不可为”
“何以为大”
无根居士眯眼一笑“我敢说,你敢不敢听”
上仙看着师尊,带了几分迟疑,点了点头“我敢”
“我说出来了,就收不回去了。你听了,也没有了退后的可能,只能是一心一意义无反顾地去争了”
上仙急于想要知道无根居士要说出什么话来,虽然有些忌惮,但是,还是忍不住看着师尊,郑重地点头。
“你想好了”
“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