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氏端起了那碗水,走了出来,月光立时洒遍了她的全身,却见不到身前身后有影子相随
。她双手把水递给了老者。老者喝了,说“你也坐下吧。”
“不,在您面前,我是罪人,实实地不敢坐。”
“你没有害过人,相反,还十分疼爱几个孩子。不是为了救护小雨,我可能永远也不会看破你的身份。你不过就是隐瞒了自己的面目而已。何罪之有,坐下吧,我还有话想要问你。”
“是。”
伍氏坐在了离老者有十几步远的地方,低着头,一语不发,等着老者发问。老者说“我只问你一件事情,你既然已经不是生人,为什么不好好地待在你的长眠之所,而要参合到阳世的事情中来,你说,是有人逼迫你来,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逼迫于你,你登堂入室进了我的家门,到底想要干什么”
“老先生,肯容我从头说起么”
“你说罢。”
“我确是并州人,父亲做过翰林院编修。自幼,父亲就教我诗文,母亲教我针黹。及至长大,嫁到了并州南门外陈家,丈夫是并州总兵,待我很好。可是,在生产第二个儿子时,不幸难产而亡。家人把我葬在了并州梧桐山下。九泉下岁月悠悠,难免寂寞沉郁。有一天,也是月明之夜,我正在月下漫步,突然听见有人在弹拨古琴。我生时也喜好音律,那时听着,如同听到了仙乐,循着乐声走了过去。”
“弹琴的可就是逼你来近山村的人”
“对,就是他。”
“他什么模样”
“年岁比你小,身材适中,面色白皙,留着长长的三绺胡须,长了一对卧蚕眉,一双凤眼,那眼尾长长的,给人以文静雅致之感。”
“当日他弹的是哪一支曲子”
“从来没有听到过,初初一听,便觉得魂魄动荡,不能自已,便身不由己地走到他面前去了。。”
“弹得如
何”
“堪称圣手。”
“唔,后来呢”
“我原以为他不会看见我,因为我就是一缕魂魄,无影无形。可是,等我在离他五尺开外坐下,他就停止了弹奏,抬起头来,对着我坐的方向,笑着说了一句夫人,别来无恙乎”
“他从前认得你”
伍氏摇摇头“生前从来不曾见过。”
“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我也只得立起身来,对他施了一礼。他也拱手还礼。说道夫人,料定你会现身,你果然来了。看来,我们是大有缘份啊。我就问他先生,你来这里弹琴,莫非就是为了找我”
“他怎么说”
“他说然也我问他我不过是一缕魂魄,如烟如风,奇怪的是,你乃是一个生人,怎么能看得见我呢他捋着长髯一笑我习练诡道多年,已到了登峰造极无所不能的境界,漫说是你,就是弃世了千年万年的魂魄,我一样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听到这里,老者忍不住轻轻地说了一句“果然是他”
伍氏问道“老先生,您认得他”
“不仅是认得,而且渊源颇深”
“那您真的就是邰振子先生了”
老者点点头“正是在下说吧,他要找我做什么”
“他要您手上的一样东西”
“我猜也是。”老者又问道“他是怎么教你来这里哄骗我的”
“他让我化身为一个老妇,设法混进您的家里,取得你的信任,而后,设法打听到那件东西的下落。”
老者轻蔑地一笑“习练诡道,就用在了这上头。我倒想问上一问,他是怎么让你化身成了生人模样”
“他用松枝作骨,用黄泥作肉,再采乱
草做成了我的头发。成形之后,他猛地一推我,我的魂魄不知不觉就进到了他做成的人形之中。”
“果然道行不浅”
“老先生说得是,他是很有些手段。”
老者站起身来,在院子里踱步“就为了听了他一支琴曲,你就答应了他,到近山村来哄骗我”
伍氏显得很慌乱“没有,没有,老先生,我是被逼迫的他一开口说起,要让我到这里来骗你,我就拒绝了。我说我跟邰振子先生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为什么要混到他家里来哄骗于他”
“他说了,我姓邰”
伍氏点点头“他说你要找的人,就是这个少见的姓氏,但是,也可能用了另外的名字。找到他,功劳成就了一半,混进他家中,功劳就成就了大半,再把那样东西的下落找到,回来向我禀报,你就是大功告成,从此便可以无忧无虑地优游于山水之间,独享永世安宁。”
“他怎么样逼迫你的”
“他说,”伍氏的声音变得干涩而迟缓,似乎她要费尽全身的气力,才能说得出口来“要是我不肯俯就,他就要害死我的全家,我的丈夫,我的两个儿子,还有我最疼爱的女儿,一个他都不会放过,他们全都要患上难以治愈的大病,最后不治而亡。他说,他要让我们一家人,到九泉下来团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