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监狱里过着漫长而痛苦日子,从死缓减刑至无期徒刑的夏兰枝一心仍没有放弃出狱的希望。
哪怕儿子渐渐不来监狱里探视她,她也想出狱尽快和儿子团聚。
终于,因为认真遵守监规、接受教育改造、确有悔改表现、没有再犯罪的危险,熬了整整十九年的夏兰枝成功申请到了假释。
没有什么劳动能力的人,一般在监狱里面都会做一些简单的手工活。如果年老体衰,失去了劳动能力,原本规定的劳动时间就成了老年服刑人员的休息时间,他们可以在活动室里看书、下棋等。
但夏兰枝为了减刑提早出狱,什么脏活重活都干。
她虽是嫁给薛庆宇后成为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太太,但毕竟是农村出身,比起只会在监狱里踩缝纫机的儿子,她会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在六十多岁的老年犯们集体偷懒休息时,她咬牙坚持劳作,甚至积极参加劳动,努力完成劳动任务,获得表扬数次,这也是她能从死缓减刑到无期,无期减刑到有期最终提前假释的原因。
所以假释的这一日,她真的激动万分以为自己熬出了头。
然而因为这十九年来,她辛苦地劳作,此刻的她穿着一件灰棕色的破棉袄,头发早已花白,身形消瘦也驼背厉害,膝盖也因为有了关节炎隐隐作痛着,走两步就有些一瘸一拐。
因为是二十年前的案子,早已无人问津,她走出监狱的大门时,外界静悄悄的,没有记者,也没有她的儿子。
一个小时后,夏兰枝才被儿子接了回去。
十九年过去,薛宏俊也已经大变了样,现在是一家小型工厂的老板。
说是老板,其实工厂是继承他岳父的厂,走投无路的薛宏俊重操缝纫机的旧业,没想到五年后,和厂长的女儿喜结了连理。
因为这十几年的磨砺,被众叛亲离的薛宏俊已经看透了一切,早已经洗去了当年二世祖妈宝男的模样,他现在非常满足自己的生活。有妻有女,生活富足。
夏兰枝却没想到本该和豪门千金联姻的自家儿子竟是娶了一个乡下人,立刻皱起眉道“什么,你跟一个小厂的女儿结婚你怎么不告诉我”
“妈妈,我现在过得很幸福,你不要再想以前的事情了。”薛宏俊顿了顿道,“你的事情,我刚刚才和老婆一家交代现在带你去酒店,等会安排你们见面,就不要再说以前的事情了。”
“我住酒店”夏兰枝不敢相信,“不是直接回家吗”
薛宏俊尴尬极了,没有直接把岳父和老婆不同意的事情直接告诉妈妈。
在夏兰枝住进酒店后,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家、儿媳以及孙女。十三岁的孙女乖巧伶俐,但是亲家和儿媳,她是横看竖看都不顺眼,凭什么让她儿子对老婆马首是瞻。
夏兰枝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生二胎啊”
“妈,我们没这个打算我们都四十多岁了”
“没总不能只有一个女儿吧四十多岁也能再生啊”
薛宏俊的媳妇周萍晚并不知道他老公的真实身份,一直以为他父母双亡。
本来得知老公婆婆还活着,而且还坐过牢,就心生了抵触之情,此刻,婆婆的话处处踩着周萍晚的雷点,她当即冷脸道“婆婆,我们不打算再生了。”
夏兰枝见媳妇凶凶的样子,就知道媳妇是个母老虎。在媳妇离开后,她小声道“是不是那个女人不给你生啊你要不在外面找个年轻的你啊,总要有个儿子的裴煜祺不是要当画家么”
在酒店里等媳妇一家的时候,夏兰枝就上网搜了搜有关薛蕙羽一家的新闻。得知裴煜祺已经回国,即将举办个人画展,似乎没有继承yq集团的打算。
她还搜了搜,裴煜祺至今未婚,甚至连个绯闻都没有。她看见网上推测,艺术家大多数是同性恋。如果裴煜祺真的是同性恋,也不打算继承集团的话,那yq集团等于没有了新的继承人
夏兰枝立刻打起了算盘“他不结婚不生孩子,而你生的是儿子你爸的集团总归是你的”
薛宏俊觉得自家妈妈疯了,都过去那么久了,还在惦记着已经存亡的薛氏集团。
薛宏俊立刻给她洗脑道“妈,薛氏集团已经被合并了,现在是yq集团,和我们完全无关裴煜祺怎么可能不继承集团”
夏兰枝不想待在酒店,她想和儿子住在一起,吵着闹着后,意识到妈妈似乎脑子有些不正常的薛宏俊将她接回了家照顾。
周萍晚对此很不满,毕竟谁想和婆婆住在一起,而且是个那么难伺候、挑三拣四的婆婆。但看婆婆似乎真的病了,只能忍耐下来。没想到婆婆变本加厉
家务原本就是夫妻双方一同完成的,但这个婆婆一看见她老公在干活,就指责她不帮忙。她站着是错坐着也是错,对她所有事情都鸡蛋里头挑骨头。
为此她们小吵不断,而婆婆还经常向她老公诉苦,恶意歪曲事实,挑拨离间他们的夫妻感情。
在某天偷听到婆婆竟然又挑拨他老公出轨时,周萍晚真的是忍无可忍,当着老公的面直接把婆婆扫地出门。
夏兰枝没想到媳妇竟然蹬鼻子上脸把她赶出家门更没想到自己儿子非但不阻止,竟然还给了她一笔钱,把她直接安排到了养老院里甚至说她生病了,要在养老院里好好养病。
完全不觉得自己生病的夏兰枝真的气得快晕了过去。
但儿子儿媳双双不理自己,被迫住在养老院里的夏兰枝一时间成为了孤苦伶仃的孤寡老人
她一会歇斯底里,一会抑郁痛哭
她想到了薛庆宇于是一个人带着儿子给的所有钱,瞒着养老院里的护工偷偷地溜了出来。
她要去见庆宇说不定庆宇看见她能想起她
但等到夏兰枝从公交站下车时,她发现自己的整个包都被偷走了。
她瞬间慌了。
她背不出儿子的手机号,她记不得儿子小区的具体地址,她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她坐牢了十九年,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已经让她无法适应这个社会。甚至,她找不到原来的薛宅了。
非常不幸,夏兰枝没有被好心人送到警局,而是被心怀不轨的流浪汉捡走了。
无法接受这一切的夏兰枝,有些精神失常了。
浑浑噩噩间,没有能力养活自己的夏兰枝开始捡起了破烂。
她自己都已经不记得她为什么会开始捡破烂了
天气越来越冷,直到有一天,突然下起了一场雪。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她蜷缩在报纸里瑟瑟发抖。
透过茫茫的大雪,就见对面大厦的室外广告屏突然亮了起来,在她的眼前播放起了视频。
夏兰枝眯着眼,用自己的老花眼仔细地辨认着裴煜祺个人作品展初雪。
“裴煜祺好耳熟的名字,是谁呢”
她,又是谁呢
对面的亮光、茫茫的大雪刺得她双目酸涩,她慢慢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