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奴隶
鄂州郡江城
将黑时分, 一个身着比甲的妇人悄悄的溜进个破败的院子, 迅速的进屋, 藏了个东西在被子里, 又飞快的溜了出去, 却没发现墙角躲在暗处的身影。
妇人气喘吁吁的回了另一座小院, 这里与方才的院落相比, 显得富丽堂皇。妇人进到屋内,轻轻唤了声:“娘……方姨娘, 我回来了。”
那被称作方姨娘的女子转过头来,有些虚弱的问:“没人瞧见吧?”
妇人嗯了一声, 半晌,又忍不住劝道:“但是,姨娘。我们隔三差五的送东西,便是换着人去, 总有被发现的一日, 到那日你又当如何?”
方姨娘漠然道:“能如何?大不了一死。若非还惦记着他们父子,我早一根绳子吊死在房梁上, 何至于委身异族, 受尽羞辱?”
妇人低声道:“新来的老爷,对你还不错……”
方姨娘听得此话, 登时觉得血气上涌, 脑袋被怒火冲击的嗡嗡作响, 奋力一掌拍在桌上, 好半日忍住了气, 咬牙切齿的斥了声:“闭嘴!”
妇人一个激灵,低眉顺眼的退出了屋外,待屋中再没了旁人,方姨娘的眼泪才颗颗落下。她自幼饱读诗书,十二三岁便贤名远播,求亲之人络绎不绝,直到被选为鄂州王太子妃。被册封当日有多欢喜,沦为俘虏时便有多悲愤。她不是迂腐之人,也曾大逆不道的肖想过母仪天下、俯瞰众生的快意。然和赵家结盟,与侍奉一个杀的她方家血流成河的屠夫,岂可同日而语?她做梦都想保赵俊峰一命,期盼着他卧薪尝胆,有朝一日卷土重来。到那日,她可从容赴死,只要赵俊峰能抢回他们年幼的孩子,告诉他——你不姓莫葫芦,你姓赵,你是宋宗室后裔,你是我堂堂汉家男儿!
方氏把眼泪逼回,慢慢的调节着呼吸。驻守鄂州郡的莫葫芦源赫,嗜杀成性且好色无度,最爱汉家女子的温婉细腻。而汉女因礼教束缚,多怯弱胆小,面对高大粗鄙的源赫,鲜少有不惧怕的。然不管是蛮夷还是华夏,谁不爱个笑模样?方氏暗自告诫自己,她还有丈夫要照应,还有儿子要教导,她不能失宠,一旦丧失话语权,她将一无所有。
男人的脚步由远及近,方氏咬紧牙关,不能掉泪、不能哭!在男人掀开帘子的瞬间,最后一颗眼泪消失在衣袖间,只余下笑声如铃、笑靥如花。
赵俊峰拖着沉重的步伐进到了屋内。先前空荡荡的院子已充满了人声。从各处做活回来的人三三两两的进屋。简陋的院子没有井,须得往别处排队打水。赵俊峰实在累的不想动弹,任凭嗓子干的冒烟,也提不起去打水的力气。迷迷瞪瞪的睡去,梦里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是早年的颠沛流离,还是被俘后的苟延残喘。背石砖的活太累了,累的他在梦里都懒的分辨,只想睡死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赵俊峰被人死命推醒,忍着暴怒的冲动,嘶哑着嗓子问:“谁?什么时辰了?”
“是我,”那人把声音压的极低的道,“蒋孝勇。”
赵俊峰闻言又闭上了眼,懒的再说话。
前鄂州王家的丞相蒋孝勇丝毫不顾前太子的疲倦,再次将人推醒,而后把手中的竹筒递了过去:“殿下,喝点水,里面有盐。”
赵俊峰听到水字,干裂的嗓子立刻要冒烟。接过竹筒,咕咚咕咚灌了半筒,才喘着粗气道:“哪来的盐?”
蒋孝勇悄悄道:“藏在被子里的,两个纸包,一个是盐,我方才借着夜色溶在水里,然后倒在架子上的手巾上。喝水时拿手巾泡泡就有咸味了。另一个是块肉,炖熟的,趁着夜里没人,殿下快吃了吧。”
赵俊峰掀开被子,果然摸到了个软软的纸包。拆开了,撕了一半递给蒋孝勇,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吃毕,喉咙紧了紧,有些哽咽的道:“她又送东西来做什么?叫人发现了,连她也要吃挂落。”
蒋孝勇默默的把剩下的半块肉递给赵俊峰:“娘娘的心与我们皆是一般,只盼殿下熬过眼下,再谋将来。”
赵俊峰苦笑道:“哪里还有什么将来?”